潜水日记 Day 3

    气泡。圆圈。扭动。逼近。消失。这是水底下的魔术。我努力尝试用文字呈现画面的效果，但显而易见这里更需要一张照片，可惜我没有。大胡子是今天帮助练习装备和技巧的助教，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他之所以叫这个名摆明了是生着一腮浓密的红色胡子的关系。大胡子把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弯起来抵在一起，中间留下一小块空隙，然后把手贴在调节器（呼吸器）的上方，呼气的时候把双手推出去划开。成千上万个小气泡围成的圆圈于是从呼出的更大的上升着的气泡中脱离出来。这些十足像喝醉酒的小气泡沿着他双手推出去的方向歪歪扭扭地前进，圆圈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大胡子这样玩耍的时候教练正在教丽莎练习怎么请求用潜伴的备用空气源。这个当口，贾斯丁、山姆还有我就集中精力向大胡子学习怎么从呼出的气泡中变出一个游动的圈来。
    泳池设在海边，偶尔从池底浮上来可以看到离岸不远的船只和蓝色的海水。太阳的热量毫无阻拦地从高处投射下来，重重地压在身上。昨天帮我登记的男生，我看见他躺在几米外的长木椅上，金色头发反射着光亮。
    把身体沉入水下需要克服一点点的胆怯。会游泳是一回事，换上呼吸装备在水底自由呼吸是另一回事。何况前有在涠洲岛上潜到七八米就恶心头晕的经历，再假装说自己应对自如，那就是在骗人了。那一次是被小黑带下海底的，我一度觉得从气瓶里呼吸到的空气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那当然不是表示空气不干净的油烟味（刚刚从开放水域的课程上学来的），大概只是恐惧和紧张的心理作祟。奈何下水之前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适应，于是除了紧随小黑，剩下的一筹莫展。当然要是当时稍微学过基本的潜水知识，总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小黑现在已经不在涠洲岛潜水了。我离岛的那天中午，是他骑着摩托车载我去码头的。他还跟我说，“涠洲岛是个特别的地方，你会再回来的。”
    言归正传，信心从可以熟练地在水下把面镜里的水排出来开始建立，胆怯也就随之消散了。我盯着墙上瓷砖磕破后露出的一小块水泥斑点，慢慢调整呼吸到均匀的节奏，身体随之缓缓地上下沉浮。这让我想到水下也是适合冥想的去处。我盘住双腿，饶有兴致地把自己尽量摆弄成打坐的姿势。呼。吸。呼。吸。肺部好比一只气球，排出气体，浮力变小，下沉；相反地，吸入气体，浮力变大，上升。这是初中物理课的内容，我现在有机会以身试验。有时候节奏被打乱，我看到水泥斑点慢慢从平行视线上下降。我思考一下，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身体于是开始下沉，但呼吸的长短难以控制，身体眼见快沉到了池底。吸······呼···吸····呼····吸···呼···吸···呼···水泥斑点终于出现在视线的正前方。接下来，想象自己是一尊佛。禅定。
    游泳和漂浮测试是今天课程的最后一项内容。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学会游泳以来游得最久的一次。筋疲力尽。从泳池回来的路上要穿过小树林。树中间拉了一根绳，有人站在绳子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看样子，每个人都在练习平衡。我走到绳子边上，使了身体里残余的能量，纵身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