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纹身姑娘都是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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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个身,以痛治痛。
腰疼,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唱四面楚歌。再具体点形容这种感官,我竟然想起了一个词:腰缠万贯。腰缠万贯的疼。
每当这时候我就想,假使我的纹身师正在此时给我发来一张合我意的设计图,我一定二话不说直奔而去,接受针尖的考验。因为我就想纹个身在腰间。这是一种极其悲壮的想法,以痛治痛。
《淮南子·泰族训》中有关纹身记载:“刻肌肤,镜皮革,被创流血”。短短十字,不寒而栗。而痛苦也是纹身的魅力与障碍。
整个三月,我的身体与精神都陷入了向死而生的混乱状态。除了纹身,找不到任何能够消解业障的方法。何况,纹身这事我也琢磨了好多年,绝非一时冲动。动真格是在苏来看我的那晚,我两决意天一亮就纹个身。
一晚上忙着找纹身师、商量图案,由于苏即将在第二天中午返程,两人一起纹实在太赶,最终我们的纹身师建议来日再纹。
之后我与纹身师断断续续地商量设计,一直未得我愿。后来,我想纹个名字,好像有点儿傻,于是就不了了之了。就在我忙得忘记纹身之后,我跟我现在的老板第一次见面,两人竟然神使鬼差地围绕纹身聊了半个小时。最后BOSS嘿嘿一笑,指着手臂告诉我,他在36岁那天纹了很酷的造型。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所有的仪式感、慎重其事都烟消云散。人生中那么多计划与害怕都不过如此,不去尝试你怎么知道。
虽然很可惜,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纹成功。不过,哪天抽风就纹了个身也很棒。
贴篇我喜欢的作家困困女士的文章。
《纹身者说》
我纹身的理由很简单,挡疤。那是阑尾余孽,手术残根,医生的忠告是,要么装个前卫的拉链,要么纹个身。我选择后者。现代社会对艺术青年真是方便。
我的纹身师穿着镂空小褂,腰上拴了铁链,这身行头真是妙极了,尤其当我考虑到他是个艺术家的时候。他扔给我几本厚厚的纹身图册,转身走了。他还要接待排着长队的问询者。一个穿套装的白领问:“纹身疼吗?”他说:“疼痛是快感的最高体现。”还有个戴眼镜的书生:“会流血吗?”“艺术意味着有始有终,以玄妙的颜料开始,就得以鲜血告终。”实际上他还是个兼职哲学教授,书架上摆了一溜法兰西思想文化丛书。
我翻阅画册,全是艺术!我立刻花了眼,不过很快被一幅人像吸引,像迪费雷纳闪烁着光辉的油画,一个娇好的,丰润的光膀子女人侧面,充满活力,跟手指甲一样呈粉红色。但纹身师说这个要2000块。我知道这是身体雕刻,将跟随一生,可不能被金钱左右。最后我选了一片四叶草,只要500块。当然跟钱没关系,纹身师说对疤来说它最合适。
我露出肚皮,准备接受针尖的考验。但纹身师使劲在那儿拍了一下。你小时候玩过氤纸吗?就是用吐沫把纸片上的小人粘到本上。我肚皮上粘了一张画着四叶草的纸片,湿漉漉的,大概费了很多吐沫。揭下纸片,轮廓留在肚皮上,这是他做画的草图。躺上工作台就闻到医院的味道,看见狰狞的纹身机,我选择闭上眼睛。马上有一种被压抑的混乱气氛,被克制的暴力行为,仿佛爆炸之前某种细微的细节安排。纹身机“嗡”的一响,我明白了,是疼。当肉体遭受苦难的时候,思想可以拯救。我先想象了一下毛利人,他们纹身都用鲨鱼牙齿和豪猪毛沾上墨汁,用小锤敲进皮肤。作为一名动物保护主义者,我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欣慰。而中原的原始部落就很有人情味,据说纹身是得以过性生活的标志:先忍受了痛苦,才能享用愉悦。一想到这个,那火焰一般的疼痛,就变成绵长的麻酥。睁眼,看到纹身师严肃专注的深情,我很感动,很想问问,作为一种职业,他看到客人的身体是否就像印钞厂的工人见到钞票一样无动于衷。
我像做了一次外科手术一样爬下工作台。四叶草在画册上一个样子,在我肚皮上是另一个样子,像古老的瓷器露出了微笑。我觉得自己的肚脐像只小眼睛,整个身体特别有存在感。陪同的同事阿猪如饥似渴地盯住那里,犹如看着饭桌上的食物。突然他一头扎进工作室,3个小时后,他臂膀上多了一只兔八哥。我们互相盯住对方的纹身,如同在一面裂了缝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纹身师带着满足的神情向我们告别:“三天不能洗澡,一星期不能揉搓。”
此后我更认可了这种身体艺术,若有人说它的不是,那都是粗鲁地抽艺术的耳光。但我妈的巴掌就差点落在我脸上,后来我给她读了北岛的诗:“船夫幽灵般划过/波光创造了你/并为你纹身……”她才住手,并相信我不是加入了什么帮派。后来我问阿猪是否遭到家人的歧视,他说他的际遇更糟,到现在他妈妈还不承认那个纹身。她说:“既然都是兔子,为什么不选流氓兔?”
我跟阿猪都是成年人,也有正当职业。我们只不过更加热爱艺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