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存在
生命与存在
——读波伏娃《人都是会死的》
辛泊平
说起存在主义哲学，自然会说到萨特，说到波伏娃。这两个特立独行的思想者，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完成了他们对哲学、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和践行，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想象与话题。在这里，我不想纠缠于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想说一说波伏娃的《人都是会死的》。
这是一部小说。在我的阅读印象中，萨特和波伏娃的小说总是想表达的太多，哲学思考大于故事。所以，往往比较晦涩，缺乏阅读的快感。但波伏娃的这部小说，却有一种故事的流畅性，有人物的灵动，有情节的起伏，有关于生命的思考，一句话，有好小说应有的元素。可以这样说，这部小说，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对波伏娃作品的印象。
小说从一个女演员雷吉娜切入，在一次演出后，她对自己的成功骄傲自得，但又对和她同享荣光的演员心怀嫉妒。她一直在想象，只属于自己的风光和荣耀。她想拥有逃离庸常的与众不同。一个偶然，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看不清年龄的男人，整日躺在旅馆的草坪上，不见他吃饭，不见他活动，不见他水煎，他只是躺在那里，几天几夜地躺在那里，没有时间概念的躺在那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雷吉娜一点点接近那个神秘的男人。而这一接近，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改变了她对人生、对世界、对时间的看法。
正如我们习惯的故事，雷吉娜爱上了那个叫福斯卡的男人。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巴黎。然而，她无法再次回到过去。因为，福斯卡以他特有的执拗和节奏，强行干扰了她原本的日常生活，让她无法和朋友一起吃饭，无法和导演交谈，无法回到原来的舞台。爱情被一种无法回避的力量拉扯着，一点点走向它最初的反面。于是，雷吉男想知道原因，想了解那个男人的身世。在这种充满悬念的情节推动下，故事的焦点开始转移，福斯卡来到舞台中间，在一片空旷的星空下，开始了他遥远而又神奇的叙述。
他来自遥远的古代，经历了古罗马时代奥斯曼帝国，经历了法国波旁王朝和大革命。最初，他只是意大利某个部落的将领，后来，在权欲的促使下，他谋杀了原来的首领，成为新首领。他带领他的部落，南征北战，让这个部落成为一个强大的联盟。在一次危机中，福斯卡吃下一种神奇的药物，从此便不再死去。当然，在吃药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他有选择，只不过他的选择违背了正常的伦理，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所以，他注定要背负这种选择带来的一切。最初的日子里，他狂喜，他兴奋。因为，不论是多么残酷的战斗，他都不会死去。然而，随着亲人和故人一个个离去，他终于尝到了这种有违自然和伦理的选择的恶果。
荣耀之后的黯然，热闹之后的孤独，亲人离世的悲痛，他一一尝遍。于是，福斯卡选择了离开，到远方去。然而，有了第一次的开始，在他不死的前提下，在尘世中，他必定要接受后面的轮回。一次次，他帮助君王经营帝国，然后，再看着它一点点衰落；一次次，他帮助别人探险，已经赢得了一切，然后，再看它一点点消失；一次次，他体验爱情的幸福和亲情的温暖，然后，再悲痛地看着亲人离去，爱情凋零……一次次的拥有，一次次的失去，福斯卡终于懂得肉体生命的不可逆转，终于懂得了尘世荣枯的轮回。再次选择，他彻底地流放了自己，他渴望死亡。
人都是会死的，一个似乎不需要论证的命题。但是，在这里，死亡却成了问题。这是一个人的人生悖论。仿佛我们追求的东西，没得到时渴望，得到之后厌倦。然后，就有了再次的启程，再次的追逐。直到生命结束那一刻，才终于明白，其实，你追逐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体里。然后，便是莫名的忧伤，彻骨的绝望。正如男主人公福斯卡一样，从对权欲的追逐开始，到对权欲的厌倦结束；正如女主人公雷吉娜，从对与众不同开始，到对与众不同的恐惧。他们都走出了很远，但最终还是发现，其实，最有意义的东西就在原点。人生的轨迹改变了，却并没有带来期待的灵魂安宁，相反，却是生命的迷茫与情感的失落。然而，在时间的链条中，肉体与灵魂的叩问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它们以特有的方式，拎出了我们灵魂深处的欲望与随之而来的痛苦。
是的，这是一部谈存在的作品。为何存在，如何存在，都是存在主义哲学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些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却不知道，其实任何生命在时间面前，都是一个匆匆而过的云朵，转瞬就没有痕迹。在时间的长河里，所有的生命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演绎几个词根：出生，活着，死亡；怀疑，追问，希望；绝望，顿悟，坦然。高低贵贱之分，聪明愚钝之别，那不过是人为的标准，对于辽阔无限的时间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瞬间的荣辱，过眼的云烟。我们活着，想出生的事，想死亡的事，然后，想用一种方式确认我们的活着。为此，我们绞尽脑计，把自我放逐到人群中，通过他者的反应来感受我们希望的价值。吃饭，穿衣，说话，都被赋予重要的意义。然而，这一切，无非是一种游戏，你选择或不选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参加的活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证明自己存在的游戏。
存在，是物质，也是意识。对于普通人而言，肉体即是存在，只要摒弃了意义，那么生命的意义便在你的身上。但偏偏有不甘心者，非要弄出个肉体之外的存在。这个存在一出，意义像春天一样杂草丛生，于是，世界便乱了，简单的人生便乱了。2015-1-7
——读波伏娃《人都是会死的》
辛泊平
说起存在主义哲学，自然会说到萨特，说到波伏娃。这两个特立独行的思想者，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完成了他们对哲学、对世界、对人生的理解和践行，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想象与话题。在这里，我不想纠缠于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想说一说波伏娃的《人都是会死的》。
这是一部小说。在我的阅读印象中，萨特和波伏娃的小说总是想表达的太多，哲学思考大于故事。所以，往往比较晦涩，缺乏阅读的快感。但波伏娃的这部小说，却有一种故事的流畅性，有人物的灵动，有情节的起伏，有关于生命的思考，一句话，有好小说应有的元素。可以这样说，这部小说，从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我对波伏娃作品的印象。
小说从一个女演员雷吉娜切入，在一次演出后，她对自己的成功骄傲自得，但又对和她同享荣光的演员心怀嫉妒。她一直在想象，只属于自己的风光和荣耀。她想拥有逃离庸常的与众不同。一个偶然，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那个看不清年龄的男人，整日躺在旅馆的草坪上，不见他吃饭，不见他活动，不见他水煎，他只是躺在那里，几天几夜地躺在那里，没有时间概念的躺在那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雷吉娜一点点接近那个神秘的男人。而这一接近，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改变了她对人生、对世界、对时间的看法。
正如我们习惯的故事，雷吉娜爱上了那个叫福斯卡的男人。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巴黎。然而，她无法再次回到过去。因为，福斯卡以他特有的执拗和节奏，强行干扰了她原本的日常生活，让她无法和朋友一起吃饭，无法和导演交谈，无法回到原来的舞台。爱情被一种无法回避的力量拉扯着，一点点走向它最初的反面。于是，雷吉男想知道原因，想了解那个男人的身世。在这种充满悬念的情节推动下，故事的焦点开始转移，福斯卡来到舞台中间，在一片空旷的星空下，开始了他遥远而又神奇的叙述。
他来自遥远的古代，经历了古罗马时代奥斯曼帝国，经历了法国波旁王朝和大革命。最初，他只是意大利某个部落的将领，后来，在权欲的促使下，他谋杀了原来的首领，成为新首领。他带领他的部落，南征北战，让这个部落成为一个强大的联盟。在一次危机中，福斯卡吃下一种神奇的药物，从此便不再死去。当然，在吃药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他有选择，只不过他的选择违背了正常的伦理，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所以，他注定要背负这种选择带来的一切。最初的日子里，他狂喜，他兴奋。因为，不论是多么残酷的战斗，他都不会死去。然而，随着亲人和故人一个个离去，他终于尝到了这种有违自然和伦理的选择的恶果。
荣耀之后的黯然，热闹之后的孤独，亲人离世的悲痛，他一一尝遍。于是，福斯卡选择了离开，到远方去。然而，有了第一次的开始，在他不死的前提下，在尘世中，他必定要接受后面的轮回。一次次，他帮助君王经营帝国，然后，再看着它一点点衰落；一次次，他帮助别人探险，已经赢得了一切，然后，再看它一点点消失；一次次，他体验爱情的幸福和亲情的温暖，然后，再悲痛地看着亲人离去，爱情凋零……一次次的拥有，一次次的失去，福斯卡终于懂得肉体生命的不可逆转，终于懂得了尘世荣枯的轮回。再次选择，他彻底地流放了自己，他渴望死亡。
人都是会死的，一个似乎不需要论证的命题。但是，在这里，死亡却成了问题。这是一个人的人生悖论。仿佛我们追求的东西，没得到时渴望，得到之后厌倦。然后，就有了再次的启程，再次的追逐。直到生命结束那一刻，才终于明白，其实，你追逐的一切，都在自己身体里。然后，便是莫名的忧伤，彻骨的绝望。正如男主人公福斯卡一样，从对权欲的追逐开始，到对权欲的厌倦结束；正如女主人公雷吉娜，从对与众不同开始，到对与众不同的恐惧。他们都走出了很远，但最终还是发现，其实，最有意义的东西就在原点。人生的轨迹改变了，却并没有带来期待的灵魂安宁，相反，却是生命的迷茫与情感的失落。然而，在时间的链条中，肉体与灵魂的叩问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它们以特有的方式，拎出了我们灵魂深处的欲望与随之而来的痛苦。
是的，这是一部谈存在的作品。为何存在，如何存在，都是存在主义哲学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些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却不知道，其实任何生命在时间面前，都是一个匆匆而过的云朵，转瞬就没有痕迹。在时间的长河里，所有的生命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演绎几个词根：出生，活着，死亡；怀疑，追问，希望；绝望，顿悟，坦然。高低贵贱之分，聪明愚钝之别，那不过是人为的标准，对于辽阔无限的时间来说，这些东西不过是瞬间的荣辱，过眼的云烟。我们活着，想出生的事，想死亡的事，然后，想用一种方式确认我们的活着。为此，我们绞尽脑计，把自我放逐到人群中，通过他者的反应来感受我们希望的价值。吃饭，穿衣，说话，都被赋予重要的意义。然而，这一切，无非是一种游戏，你选择或不选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参加的活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证明自己存在的游戏。
存在，是物质，也是意识。对于普通人而言，肉体即是存在，只要摒弃了意义，那么生命的意义便在你的身上。但偏偏有不甘心者，非要弄出个肉体之外的存在。这个存在一出，意义像春天一样杂草丛生，于是，世界便乱了，简单的人生便乱了。201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