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

之前听说过，经历过灾难或者饥荒，饿到求生成为唯一的本能的情况下活下来的人，对事物都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对于囤积粮食也有着疯狂的爱好。
我想起来古龙笔下的姬冰雁。
姬冰雁不仅尊敬食物，更尊敬水，而他对吃的欲望，已远远超出了对“肉”的追求，达到一种“惨烈”的境界。姬冰雁有个庞大而舒适的马车，马车里有两个抽屉：一个装满了酒，“十个用白银铸成的方瓶子装有十种酒，从茅台，大曲，竹叶青，到关外羊乳酒都有，瓶子着来虽不大，却可装得下三斤十二两”；另一个却装满了下酒菜，“里面不但有江北的大虾米，金华的火腿，还有福州糟鱼，福州烧鹅，海宁海臭虫，无锡肉骨头，长白山的梅花熊掌……总之，只要你想得出来最好吃的下酒菜，这抽屉里就有”。生活上向来顾头不顾腚的胡铁花对此惊呼：“你这是在变魔术！”
而姬冰雁却淡淡哦解释道：为了积累财富，他在途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曾有一次饿得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下来吃，因此他大富之后，无论在哪里，总要先将那里堆满了吃的东西，甚至在他睡觉的床下面，都永远有酒有肉。
我太能理解这种感受了，虽然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没有饿过肚子。但是我记得从小就很馋，而偏偏我就是喝凉水就胖的体质。上大学终于没有家人管了，我研究了各种减肥食谱。什么鸡蛋黄瓜减肥法，蜂蜜水减肥法，不吃晚饭法，喝普洱/苦丁/各种茶法。当然作为一名科学青年，我还是基于健康为主要原则，没有搞得太过疯狂。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爱吃的人，我根本没有毅力坚持下去。可是，各种节食带给我的副作用就是，我越发的馋了。除了天生爱吃的馋，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长期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的馋。总想吃，饿不饿都想吃。买了零食根本屯不住，同样的吃的，人家一天吃一点，我只要一开封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更不要提什么吃两口就放下筷子。出去吃饭，我一定是那个从第一道菜上来吃到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那个。更不要说去吃自助餐什么的，别人都吃饱不吃了，我还想吃内心还得饱受煎熬，人家都不吃了你怎么这么能吃啊。
说到底，我觉得自己的爱吃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当年瞎折腾的影响。得不到，匮乏过，所以按捺不住的想要满足自己。不过还好，当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和自己较真，任由自己的去享受美食，其实也没有吃到一发不可收拾，也没有胖下去。
前两天晚上，躺到床上聊天，不知怎么聊到了衣服。她说你好像特别喜欢买衣服。我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喜欢漂亮衣服。小时候，早上起来去托儿所，我哭闹着不去，只要我妈说，走带你去买新衣服，我就乖乖地跟着走了。当然，自行车骑到去托儿所必经的一段墙皮炸裂的路上，我发现自己被骗了，又开始哭。也在很小的时候，我穿了一双新鞋，鞋是什么样子我已经忘记了，只是依稀记得我妈抱着我在柜子上给我穿好鞋之后，我就是不肯下地怕把新鞋子弄脏了。记得我有一双桃红色缎面的棉手套，那双手套现在拿出来也绝对可以带。那是我上小学前买的。当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从挂着手套的摊位前经过时，一眼就看中了她，那么漂亮的颜色，那么光滑的质感，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那种颜色。当时就拉住妈妈的衣服，说我想要那个手套。我妈一看，那是个成人的手套啊，你怎么带呢。于是骑车带上我就走了。小时候喜欢而大人不给买的事情应该很多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喜欢那双手套，当自行车和她渐行渐远的时候，年少的我居然有了一种失去的感觉。从小就不会缠着家人要什么，软磨硬泡这些我一点也不会。于是就在自行车后面默默地掉眼泪，有一种我今生最爱的手套却有缘无份的悲伤。最后，骑了好远我妈终于发现在自行车后座上掉眼泪的我。无奈又好笑的又骑回去给我买了那双手套。那双手套从我儿时的小手，一直带到十几岁。
就是这个一个喜欢漂亮衣服的小女孩。小时候的衣服真的不多，很多时候都是穿着哥哥的旧衣服。中学时候，家里经济紧张，加上关注学习，打扮买好看衣服这些事情几乎排除到了生活之外。虽然还是喜欢，那怕走在路上，公交车站，或者超市里，看到漂亮衣服都忍不住进去看一看，挑一挑。虽然现在还没工作，但是忽然就二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真的等到自己挣钱买衣服时候，脸上的细纹也出来了，工资说不定还得给孩子买奶粉。再加上长大了，我妈也觉得我不会打扮叫我给自己买衣服。没想到真的就刹不住了。和减肥一样，现在看衣服也是抑制不住的想买，抑制不住的想要尝试各种风格。虽然乱买一气最终的结果是不好搭配。可是看到好看的衣服，就觉得这是我们的缘分，如果我不收下它，今生就会错过。除了给自己疯狂的买买买，别人给我喜欢的衣服我也收，我妈年轻时候的旧衣服也被我挑出来喜欢的，收起来。虽然知道自己大概不会穿出去，可是就是觉得既有眼缘就不要错过。偶尔回家翻出来看看还特别喜欢，满是满足。
吃了爱吃，爱漂亮衣服。还有就是爱书了。
真的感谢这个时代，有网购，有txt电子书，有PDF，有MP4/MP5，有anyview，有kindle。印象中，以前老妈工作的食堂在图书馆旁边，那里有六七十年代的老式建筑，楼的外侧盖满了爬墙虎，显得神秘而充满吸引力，仿佛透过青砖和密密麻麻的爬墙虎就能感觉到里面浓郁的书香。虽然还不怎么识字，但是却特别想进去，呆在里面。有一次，我过生日，大概还是学龄前，我妈要送我礼物。可是她让我在一包仙贝和一本书之间做选择。那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次抉择。真的很纠结。绝对是食，我所欲也，书亦我所欲也。我的境界还没有到宁为精神放弃物质的层次，那时候的纠结纯属本能。两个挚爱，如何选择。最后还好，老妈没有太过为难我，都给我买了。但是在我童年，真的是爱看书却看不到书的。那个时候和收入相比，书挺贵的。现在物价都翻了好几番，但是书的价格基本上没有涨太多。我上的学校都是市里麻雀大的小学校，一个年级从来没有超过十个班，学校貌似只有图书室没有图书馆，图书室还不是经常开放。记得有一段时间，高中的图书室每周一下午可以借阅，真的高兴坏了。只可惜，好像只进去过一两次，每周一下午又变成了满满的课。我妈不喜欢看书，她说她从小就是一看书就睡觉的那种，所以也从来不会带我去书店，更不会理解爱书人的心情。书的价钱在她的眼里都会被等价换算为值多少肉，多少饭钱了。偶尔给我买一本书，感觉都是要下定决心的。这我也特别能理解。在那个收入捉襟见肘的日子里，正是老妈的精打细算才让我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从未体会过生活的艰辛，也从来不知道柴米油盐和我上学是一笔多么大的开销。还好老爸喜欢看书，喜欢看报。所以家里面还会有一些可以阅读的东西来满足我的精神需要。那个时候，每个月给自己买青年文摘回来看是我的幸福时刻。每学期开学，发的语文课外阅读书都是在一拿回家就看完的。有时候去舅舅家，舅舅是很有文化的，也有很多书，我以为我可以放肆的看书时，他总是教育我好好学习，不要我看。说实话，我这一路上学，好像都是被我舅这么赶过来的，这都是题外话了，现在还是很感激。后来省图开放，花一块钱就可以在里面呆一天，办一张卡交费和押金就可以借书出来。当时觉得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就约上自己的好朋友在里面呆着，书太多了，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去看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太渺小了。直到现在，进到学校的图书馆都是那种感觉，好像见到恋人，既兴奋又手足无措。也和美食美衣一样，当看书买书成了我生活中能够容易得到的一部分的时候，我又按耐不住了。每每想到自己有多少书想要读，多少书没读过的时候，心中都会泛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觉得时间太短了，生命本身那么渺小而短暂，我们还要想办法为活着而奔波。若是能做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那便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好好去工作吧，不然如何满足我这个嗜吃，嗜穿，嗜读书之人的贪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