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
我班主任是他妈的教语文的。
1
初二那年我们老语文老师走了，不教我们了，退休了，去学生从来不去去了只能看杂志的图书馆管报纸了。那个地方宁静而无生机，窗外的灌木像抽象画一样挡住阳光。书架连成一片，往里走的书架空空如也，像除去试管的灰色铁架台一样孤独竛竮，没锈，全是积尘。门口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呐喊，因为大门旁边书架第一排放着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我记得是那种二十九块八的白金大本，第二排是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是那种按一下按钮，就能生产出一堆的作文选，第三排我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一摸一样的很多书，摆放方式基本和食堂丢筷子的大盆差不多，菜汤、钢铁和塑料互相碰撞，污染，然后通通被食堂大妈带着橡胶手套的手野蛮地拖走。有《简·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类粗制滥造的青少版，插图使人觉得画手得了癫痫，第四排学校里没有人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所以就当放了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我想这个地方是不用整理的，连个管理图书外借的人类都没有，校长一定是为了节省人力，保护书籍，应对检查方便才作了这个英明的决定。我偶尔想一下他大多数时候的样子，趾高气扬，运筹帷幄，站在旗杆下，衬衫的颜色像是猪肝，积累着毒素，挺着孕妇的肚子，咧着嘴看着我们，眼睛眯成一条缝，陶醉地望着我们跑一千五，喘得像狗。国旗在飘扬。不知道老语文老师会不会离开旁边的办公室，在这里逛逛，投下猜不透的目光，和偶尔来一次的饭堂清洁阿姨打个照面。也许我们还会去那里看杂志。但在这之前，可能有一场大火，将这一切都收归己有。校长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趾高气扬，他知道那里没什么用处。
然后为了显示对我们的关心，趾高气扬地指挥我们一千五百米后的防火演练。学生们像野驴一样横穿操场。
学校还有很多神秘的地方。比如说传说中的标本室，科技馆，我相信食堂大妈平常就在那儿洗碗做饭，因为如此美味的饭菜必定要受精神之光的眷顾，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想必也不能明白为什么里脊要放糖，小白菜要放大白虫。我们被上数学公开课，被带到一个明亮、美观，屏幕液晶，但课桌没有桌洞的教室，被上过地理公开课，屋子中间有一个大得像校长的球一样的地球仪，世界地图大大地伸开身体，匍匐在墙上。 不过那节课我困得要死，唯一的梦想就是善解人意的地理老师突发心脏病。
这都和我没关系，现在我正在写作业，然后晚上回家，过自己的双重生活。
2
老语文老师走了，现在教我们语文的就是新来的班主任了，原来教数学的班主任回家生孩子了。她第一次来与我们会见，我已经忘了她说过什么了。老师换了——就这么简单啊。我幼小的心灵里啊简直充满幻想，在夏末幻想凉爽，地球停止公转，困成狗离我远去。哦好希望作业少一点，课堂少一点“五分钟后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考完试他妈能不能别排名次？新班主任的腿很细，就像东京喰种里的真户晓，够人玩一年啊！可惜我们都是纯洁的，当时我还在贴吧上和人掐架，男生们也不会整天把J挂在嘴边（都很幼稚）。她人如其名：王萍，果然是平，平！不仅胸平，c罩杯是青藏高原她就是山东丘陵，而且后来我发现，她的毕业证很可能是买的。中文系毕业，你坑爹啊！我告诉你啊，现在中文系的大学生（请读三声），都在网上写小黄文利国利民呢！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疑惑。我的第一次是针对据说工资有两万的教导主任，曾老师，她他妈的也是个语文老师。她很短，我家阳台上有一截竹子，我从风景区半捡半偷来的，开始想做成杯子，后来发现根本锯不动，她就和那节竹子一样短。一个美好的有自习课的星期三，我在食堂端着一碗米水走，她把我拉去，告诉我洒了，她声泪俱下地控诉食堂的地板之所以凹凸不平，之所以有洗不掉的污垢，是因为我这种人经常把米水故意撒到地上，而不是因为老师和学生的口香糖，装修队的偷工减料。低头一看，果然地板被腐蚀了，变得焦黑了。我内心顿时十分悲痛，觉得自己成了人民公敌，是要被拿去批斗的。“为毛不用两只手端？”她喊道，喊声侧漏着矫情。我被吓住了，从悲中醒，低头俯视着她，尽量小心地不让她有惯性的唾沫星子刺向我薄薄的脸皮，提醒自己下蹲一些，让咕噜的后代感到亲切。亲爱的托妮·莫里森阿姨说：“要施与慈悲。”我于是耐心倾听，虽然我的面条马上就要糗了，我一周才能吃到一次，一把老骨头和初一的孩子赛跑实在不容易。Oh,the Risen Son,她顿了一顿，骂得更狠了，我正以为她开启她的河东狮吼功了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个可怜的哥们儿把菜汤洒了，唉，真可惜，我最喜欢的土豆炖红烧肉，两种菜品以10:1的黄金比例完美地混和在一起。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意识到我能走了，她把河东狮吼功用在了那哥们儿身上，我用一只手把米水端了回去，一点不少，yes√
“老师好··”执勤的同学来拖地了。
“把这儿拖拖，对······你~你··你看看那儿，对对，拖拖。哪儿脏快去拖！”
“········”无表情，拖拖拖。
“老师好·····”
“老师好···”
“诶诶诶诶，你看看你·············”
“老师好，这个·······”
“老师hao.”
“老师好。”她他妈也是个语文老师。
“···················································································································································································································································································”
“那儿····”走去吃饭，鸡腿，羡慕，她他妈的是个语文老师。
我没像汉尼拔一样把她做成菜，我真是没有这个厨艺啊！所以只能向食堂大妈不停地致敬了。她不是也没扣我分吗。据说一分能让教语文的班主任多拿五十块呢。再说我每年都要莫名其妙的，像与玛伽相遇一样遇到校长两次，然后偶然又必然被教训一下。今年校长只教训了我一次，想必是她这次顶了一次。她也没有在每周周一那二十多分钟令人昏昏欲睡的升旗仪式上点我的名字，我真的害怕她会念错，即使我的名字并不难，但是她不认识雷霆万钧的钧，也习惯于读戎马空葱。我有个喜欢写反诗的同学，天大的不幸，他叫赵霆钧。
“赵霆云。”在升旗仪式。
“赵霆云，···，···，········，表扬。“
”赵霆云，出去。”这是在·····比赛选人现场，因为他没考级部前十名，被轰了出去。我真希望我们学校在区里就死掉。
然后呢，我的报应来了。她抓我还有初四的一群学长学姐们去参加什么“真理部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汉字传承五千年让次次满分牌平板电脑（不能说一百分，语数英满分一百二）我们一起来听写吧大会”，她让我们背字典：
“··············”擦。
“下面这个词，是··容··马·················································空··葱。”（看字典）
“一定要滚瓜烂熟，必须········”
“·········”
“看太慢了。”
“阿···”好想回去刷all叶all瑟all黑子·······=-=不小心暴漏了本性啊。
“就是为了赢比赛。”
“·········”我勒个操。
我就是从这里，准确地说从一开始就不快起来了，因为，白痴啊我（我终于发现了）。这个比赛让我所有关于“学校培养才能”之类的幻想完全破灭了，白痴啊我。她他妈的都是个语文老师。我一切都想通了。她们啊，老师们啊，她们的心实在是真诚透明啊，她们的目的多么可见啊：让我们提分，然后炫耀归她们，顶呱呱的钞票归她们。她们无私奉献，让我们多做作业，她们辛苦工作，让我们多做作业，她们关心卫生，指着垃圾让我们捡，然后我们诚惶诚恐地收藏在桌洞里。这样她们的奖金就不会受影响了。我和她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她们骂，我沉默。在曾老师这里，一切都是这么地高端超然，因为我们竟然不用提分了，只要拿奖就行了，空无一物的证书都给我们了，校长给的顶呱呱的钞票当然是她的。我在一段时间里沉醉于风花雪月，词曲诗赋，生僻字当然是认识一大堆，电视上的选手当然是和我一样，装逼文艺青年，顿生自豪感。没想到他们都是操字典狂魔，字典哇哇大叫，《牡丹亭》、《饮水词》、《浮生六记》等等书店仓库里哭去吧。我更加仇恨教育部了，他们既然举行这操蛋的比赛，为什么还专程来让学生操字典？我知道我的想法没有意义，但不代表这种行为就有意义。我就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白痴啊我。就是一种反叛感。从小到大不断增加然后又被打回去的一种反叛感。我好想像phycho-pass里的欠操的白毛一样捣乱啊，在曾老师面前操她妈，（Makishima sensei你死得好惨啊我爱你狡啮更爱你。）在面如死灰的英语老师问我rush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手淫。飞快地手淫。”然后装逼炫耀地把泰戈尔桑的Sleep stealer大声背诵一遍，"······· let her play at fishing with a reed among the rushes and water-lilies."然后说：“他妈的灯芯草！”白痴啊我我只是个小女孩。
3
我开始怀念以前的语文老师了，但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我在她那里是能说一些出格的话的，她是个有些出格的人，拿钱不多。当时她是欣赏我的，因为作业的错别字批评我。记得那个词是“玷污”，我写道“沾污”。然而现在我不交语文作业了，因为我是语文课代表。记得当时她让写一篇文章，适时我刚看过《诗经》，诗情澎湃，又萌《盗墓笔记》，于是写了小花的一场京剧。她很喜欢。甚至有点过于喜欢了。我当时还是小孩子。她问我喜欢什么书，我只能答：“《嘉莉妹妹》。”
“也许她会是一个引导者。”告诉我怎么做，我的感觉。
后来读书馆和食堂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4
“仆人龟（曾老师一定会读龟）裂的镜子，吞吃猪仔的母猪。”
这个国家无论做什么都浮躁。我想。“浮躁！”曾老师对我叫道。手里还拿着【我的】紫色封皮的《凯尔特的薄暮》，我亲爱的叶芝啊！我的Golden Ages啊！我对生命有着十四岁的伊索尔德向叶芝求婚的心情啊！曾先→生穿着颜色运用不当的红裙子，挺着百分之七十八亚洲女性大小的胸部。理直气壮地站着，她是张开双腿，出产庸俗的婊子。她努力装出贞洁高冷的样子（“妓女因坦率而备受尊重”——L），她用眼镜框来掩饰没有目光的目光，在女权主义俱乐部门前边自拍边叫板，以为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马上就要把胸罩烧掉，然后去和男人鬼混。她游说着苍白无力的婚前无性行为，下体塞着跳蛋。"Oh,Jesus"
（我很担心她的身高如何行房事，还是体位精通，并无影响？）
5
新任的班主任，我们新的语文老师开始上课了。第一堂课是《心田上的百合花开》。公开课的大教室。我心里把林清玄这个无才矫情作死制造噱头的落后老儒（居然是男的）骂了个翻翻儿。她讲得声情并茂，我的胸腹部涌现出异样感觉，以为自己终于被感动，原来是想吐。她对林的盛赞，好像郭敬明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比赛完后，我去拿书。她趴在桌子上和体育老师商量冬天要我们跑几圈（我看到她的沟），冬天领导来了要让我们跑几圈。我跑步哈出的白气缭绕上我的愁绪，仿佛大麻的烟柱。一群体育委员，站在旁边，曾老师聊天，他们望天，我也望天。欸，今天作业好像多，要会考了，要期末了，要会考了，要期末了。没有要放假了。没有这个选项。我最后拿到了书。她很轻佻地给了我。
对不起，叶芝，不过还是请考虑一下和王尔德在一起。
6
有一天我梦见我们的音乐老师是我女神西本智实。英语老师正在用眼神杀我，而女神正微笑地看着我。第二天音乐老师进来，我本学期最绚烂的一个梦碎成渣了。
比赛那天曾先生让我们作弊，给我们个小纸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沟换来的········自身的完整性受到了侵犯········在这个电影院一般舒适但充斥着焦虑和电线的大厅里，参赛学生书包里的作业露出一角，平板电脑学习机的广告贴的到处都是，这一切其实就是个大型广告。我们是免费请来的三流明星，还自以为进了《魔戒》的剧组。和我们同行的那个没有见识的语文老师是她的同谋者，她让我们快抄，眼神几近疯狂，疯狂根植于愚钝之上。我们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鼓舞，飞快地写着，画着。等我反应过来，满手都是小抄，密密麻麻的笔画像阿根廷蚂蚁一般默默地爬满全身，包括我的心脏，我心脏的尖。搏动，搏动，我害怕作弊被披露，我害怕披露作弊。快上场了··············下场了！太好了我们都不会。姓夏的学长第一轮就悲剧了，学生脸，下场了。我突然见到他背字典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了，作弊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了，他啥也没得到，曾老师啥也没得到，我们啥也没得到。我突然挺兴奋，近视的眼球微微突出眼眶。我也被刷下去了，记得那个词是“呶呶不休”，是不是在朱元璋的反诗里出现过呐，是不是在赵霆X同学的反诗里出现过呐·······那个同行的老师在话筒前说我需要加大阅读量，还用她那母牛般无知的眼睛瞅了我一眼。我：“··········。”。后来想想，这应该是我最惋惜的一件事。我应该立马文雅的扇老师一巴掌，拍拍手，然后告诉她：“姐一年读了比你一辈子都多的书，你算个屌！当你的破老师去，永远别知道学生在想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想炫耀，这是我的荣耀。可是我不敢，白痴啊我我只是个小女孩。
不过我读过的书应该确实比她多。
7
新的语文老师一进来，我越发有种窒息感。这段时间我疯狂地往我上下学的路上种荆棘，然后拔掉，却不除根。我像地衣一样依偎着岩石。我撕了政治书（考试之后），把自读课本画得乱七八糟，“放屁！”两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因为上边的文章实在令我恶心。我讨厌余秋雨，憎恶周国平，前者自诩智者，后者的哲学观基本是在放！屁！语文书上的文章对我来说更是不堪入目，班主任告诉我唐雎如何高尚，秦王如此卑鄙，我却觉得他们两个有何区别？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傻逼。唐雎一出宫门我准去灭了安陵。弱者爆发的气势总只是一时胜于强者而已。我前一天骂了校长，后一天就得被处分，不论我正确与否。老师说唐雎说话很有艺术，我却觉得尽是一本正经的恫吓。像b站上金坷垃废料文化的介绍。三个典故的人息息相关，小小地质疑了下唐雎桑的阅读范围。新的语文老师说到知识点处，念了个错别字什么的语调还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我认为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往我们大脑里填自己脊髓里观音土，真是个负责任的教师。
我开始恨他们了。越来越想捣乱了，豆瓣问我：你可见过生命中的奇迹？真可惜从来没有啊。 我越来越渴望生活失序，在在生活为敌的过程中遍体鳞伤。但我没有迎来幻灭，毕竟我还是渴望着什么的。
你想捣乱吗？他们拍拍我的头。然后打打。
我想得到我认为有意义的东西，其实就是不断的欲望而已。
8
王萍老师高声赞扬保尔·柯察金的精神，又拿冬妮娅做对比。我很生气，我大声叫道：“那家伙是个混蛋，我要是有如此狂热如《1984》党员的男朋友，我也要分手，滚粗！”瞬间我住进了癌症楼，本威医生和他的狒狒助手在手术时查询《藤野先生》的论文，果不其然被教案刷屏。他们很生气，患者的肚皮爬出爬虫，原来是蝗虫。语文老师高声朗读赫塔·米勒，我想指出其中的象征，她却问我要不要吃黑面条、大萝卜。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我发现我是在做梦，因为新的语文老师忘情地读着《嚎叫》（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I saw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 starving hysterical naked,
dragging themselves through the negro streets at dawn
looking for an angry fix,
···········”
要会考了，没有自习了。我的生活被干掉了。当看到语文老师——我亲爱的王萍老师撕掉课外书的时候，我十分悲痛。看到是《斗罗大陆》，我也就释然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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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年我们老语文老师走了，不教我们了，退休了，去学生从来不去去了只能看杂志的图书馆管报纸了。那个地方宁静而无生机，窗外的灌木像抽象画一样挡住阳光。书架连成一片，往里走的书架空空如也，像除去试管的灰色铁架台一样孤独竛竮，没锈，全是积尘。门口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呐喊，因为大门旁边书架第一排放着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我记得是那种二十九块八的白金大本，第二排是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是那种按一下按钮，就能生产出一堆的作文选，第三排我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一摸一样的很多书，摆放方式基本和食堂丢筷子的大盆差不多，菜汤、钢铁和塑料互相碰撞，污染，然后通通被食堂大妈带着橡胶手套的手野蛮地拖走。有《简·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类粗制滥造的青少版，插图使人觉得画手得了癫痫，第四排学校里没有人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所以就当放了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我想这个地方是不用整理的，连个管理图书外借的人类都没有，校长一定是为了节省人力，保护书籍，应对检查方便才作了这个英明的决定。我偶尔想一下他大多数时候的样子，趾高气扬，运筹帷幄，站在旗杆下，衬衫的颜色像是猪肝，积累着毒素，挺着孕妇的肚子，咧着嘴看着我们，眼睛眯成一条缝，陶醉地望着我们跑一千五，喘得像狗。国旗在飘扬。不知道老语文老师会不会离开旁边的办公室，在这里逛逛，投下猜不透的目光，和偶尔来一次的饭堂清洁阿姨打个照面。也许我们还会去那里看杂志。但在这之前，可能有一场大火，将这一切都收归己有。校长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趾高气扬，他知道那里没什么用处。
然后为了显示对我们的关心，趾高气扬地指挥我们一千五百米后的防火演练。学生们像野驴一样横穿操场。
学校还有很多神秘的地方。比如说传说中的标本室，科技馆，我相信食堂大妈平常就在那儿洗碗做饭，因为如此美味的饭菜必定要受精神之光的眷顾，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想必也不能明白为什么里脊要放糖，小白菜要放大白虫。我们被上数学公开课，被带到一个明亮、美观，屏幕液晶，但课桌没有桌洞的教室，被上过地理公开课，屋子中间有一个大得像校长的球一样的地球仪，世界地图大大地伸开身体，匍匐在墙上。 不过那节课我困得要死，唯一的梦想就是善解人意的地理老师突发心脏病。
这都和我没关系，现在我正在写作业，然后晚上回家，过自己的双重生活。
2
老语文老师走了，现在教我们语文的就是新来的班主任了，原来教数学的班主任回家生孩子了。她第一次来与我们会见，我已经忘了她说过什么了。老师换了——就这么简单啊。我幼小的心灵里啊简直充满幻想，在夏末幻想凉爽，地球停止公转，困成狗离我远去。哦好希望作业少一点，课堂少一点“五分钟后叫同学起来回答问题“，考完试他妈能不能别排名次？新班主任的腿很细，就像东京喰种里的真户晓，够人玩一年啊！可惜我们都是纯洁的，当时我还在贴吧上和人掐架，男生们也不会整天把J挂在嘴边（都很幼稚）。她人如其名：王萍，果然是平，平！不仅胸平，c罩杯是青藏高原她就是山东丘陵，而且后来我发现，她的毕业证很可能是买的。中文系毕业，你坑爹啊！我告诉你啊，现在中文系的大学生（请读三声），都在网上写小黄文利国利民呢！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疑惑。我的第一次是针对据说工资有两万的教导主任，曾老师，她他妈的也是个语文老师。她很短，我家阳台上有一截竹子，我从风景区半捡半偷来的，开始想做成杯子，后来发现根本锯不动，她就和那节竹子一样短。一个美好的有自习课的星期三，我在食堂端着一碗米水走，她把我拉去，告诉我洒了，她声泪俱下地控诉食堂的地板之所以凹凸不平，之所以有洗不掉的污垢，是因为我这种人经常把米水故意撒到地上，而不是因为老师和学生的口香糖，装修队的偷工减料。低头一看，果然地板被腐蚀了，变得焦黑了。我内心顿时十分悲痛，觉得自己成了人民公敌，是要被拿去批斗的。“为毛不用两只手端？”她喊道，喊声侧漏着矫情。我被吓住了，从悲中醒，低头俯视着她，尽量小心地不让她有惯性的唾沫星子刺向我薄薄的脸皮，提醒自己下蹲一些，让咕噜的后代感到亲切。亲爱的托妮·莫里森阿姨说：“要施与慈悲。”我于是耐心倾听，虽然我的面条马上就要糗了，我一周才能吃到一次，一把老骨头和初一的孩子赛跑实在不容易。Oh,the Risen Son,她顿了一顿，骂得更狠了，我正以为她开启她的河东狮吼功了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个可怜的哥们儿把菜汤洒了，唉，真可惜，我最喜欢的土豆炖红烧肉，两种菜品以10:1的黄金比例完美地混和在一起。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意识到我能走了，她把河东狮吼功用在了那哥们儿身上，我用一只手把米水端了回去，一点不少，yes√
“老师好··”执勤的同学来拖地了。
“把这儿拖拖，对······你~你··你看看那儿，对对，拖拖。哪儿脏快去拖！”
“········”无表情，拖拖拖。
“老师好·····”
“老师好···”
“诶诶诶诶，你看看你·············”
“老师好，这个·······”
“老师hao.”
“老师好。”她他妈也是个语文老师。
“···················································································································································································································································································”
“那儿····”走去吃饭，鸡腿，羡慕，她他妈的是个语文老师。
我没像汉尼拔一样把她做成菜，我真是没有这个厨艺啊！所以只能向食堂大妈不停地致敬了。她不是也没扣我分吗。据说一分能让教语文的班主任多拿五十块呢。再说我每年都要莫名其妙的，像与玛伽相遇一样遇到校长两次，然后偶然又必然被教训一下。今年校长只教训了我一次，想必是她这次顶了一次。她也没有在每周周一那二十多分钟令人昏昏欲睡的升旗仪式上点我的名字，我真的害怕她会念错，即使我的名字并不难，但是她不认识雷霆万钧的钧，也习惯于读戎马空葱。我有个喜欢写反诗的同学，天大的不幸，他叫赵霆钧。
“赵霆云。”在升旗仪式。
“赵霆云，···，···，········，表扬。“
”赵霆云，出去。”这是在·····比赛选人现场，因为他没考级部前十名，被轰了出去。我真希望我们学校在区里就死掉。
然后呢，我的报应来了。她抓我还有初四的一群学长学姐们去参加什么“真理部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汉字传承五千年让次次满分牌平板电脑（不能说一百分，语数英满分一百二）我们一起来听写吧大会”，她让我们背字典：
“··············”擦。
“下面这个词，是··容··马·················································空··葱。”（看字典）
“一定要滚瓜烂熟，必须········”
“·········”
“看太慢了。”
“阿···”好想回去刷all叶all瑟all黑子·······=-=不小心暴漏了本性啊。
“就是为了赢比赛。”
“·········”我勒个操。
我就是从这里，准确地说从一开始就不快起来了，因为，白痴啊我（我终于发现了）。这个比赛让我所有关于“学校培养才能”之类的幻想完全破灭了，白痴啊我。她他妈的都是个语文老师。我一切都想通了。她们啊，老师们啊，她们的心实在是真诚透明啊，她们的目的多么可见啊：让我们提分，然后炫耀归她们，顶呱呱的钞票归她们。她们无私奉献，让我们多做作业，她们辛苦工作，让我们多做作业，她们关心卫生，指着垃圾让我们捡，然后我们诚惶诚恐地收藏在桌洞里。这样她们的奖金就不会受影响了。我和她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她们骂，我沉默。在曾老师这里，一切都是这么地高端超然，因为我们竟然不用提分了，只要拿奖就行了，空无一物的证书都给我们了，校长给的顶呱呱的钞票当然是她的。我在一段时间里沉醉于风花雪月，词曲诗赋，生僻字当然是认识一大堆，电视上的选手当然是和我一样，装逼文艺青年，顿生自豪感。没想到他们都是操字典狂魔，字典哇哇大叫，《牡丹亭》、《饮水词》、《浮生六记》等等书店仓库里哭去吧。我更加仇恨教育部了，他们既然举行这操蛋的比赛，为什么还专程来让学生操字典？我知道我的想法没有意义，但不代表这种行为就有意义。我就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白痴啊我。就是一种反叛感。从小到大不断增加然后又被打回去的一种反叛感。我好想像phycho-pass里的欠操的白毛一样捣乱啊，在曾老师面前操她妈，（Makishima sensei你死得好惨啊我爱你狡啮更爱你。）在面如死灰的英语老师问我rush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说：“手淫。飞快地手淫。”然后装逼炫耀地把泰戈尔桑的Sleep stealer大声背诵一遍，"······· let her play at fishing with a reed among the rushes and water-lilies."然后说：“他妈的灯芯草！”白痴啊我我只是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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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怀念以前的语文老师了，但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我在她那里是能说一些出格的话的，她是个有些出格的人，拿钱不多。当时她是欣赏我的，因为作业的错别字批评我。记得那个词是“玷污”，我写道“沾污”。然而现在我不交语文作业了，因为我是语文课代表。记得当时她让写一篇文章，适时我刚看过《诗经》，诗情澎湃，又萌《盗墓笔记》，于是写了小花的一场京剧。她很喜欢。甚至有点过于喜欢了。我当时还是小孩子。她问我喜欢什么书，我只能答：“《嘉莉妹妹》。”
“也许她会是一个引导者。”告诉我怎么做，我的感觉。
后来读书馆和食堂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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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龟（曾老师一定会读龟）裂的镜子，吞吃猪仔的母猪。”
这个国家无论做什么都浮躁。我想。“浮躁！”曾老师对我叫道。手里还拿着【我的】紫色封皮的《凯尔特的薄暮》，我亲爱的叶芝啊！我的Golden Ages啊！我对生命有着十四岁的伊索尔德向叶芝求婚的心情啊！曾先→生穿着颜色运用不当的红裙子，挺着百分之七十八亚洲女性大小的胸部。理直气壮地站着，她是张开双腿，出产庸俗的婊子。她努力装出贞洁高冷的样子（“妓女因坦率而备受尊重”——L），她用眼镜框来掩饰没有目光的目光，在女权主义俱乐部门前边自拍边叫板，以为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马上就要把胸罩烧掉，然后去和男人鬼混。她游说着苍白无力的婚前无性行为，下体塞着跳蛋。"Oh,Jesus"
（我很担心她的身高如何行房事，还是体位精通，并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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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的班主任，我们新的语文老师开始上课了。第一堂课是《心田上的百合花开》。公开课的大教室。我心里把林清玄这个无才矫情作死制造噱头的落后老儒（居然是男的）骂了个翻翻儿。她讲得声情并茂，我的胸腹部涌现出异样感觉，以为自己终于被感动，原来是想吐。她对林的盛赞，好像郭敬明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比赛完后，我去拿书。她趴在桌子上和体育老师商量冬天要我们跑几圈（我看到她的沟），冬天领导来了要让我们跑几圈。我跑步哈出的白气缭绕上我的愁绪，仿佛大麻的烟柱。一群体育委员，站在旁边，曾老师聊天，他们望天，我也望天。欸，今天作业好像多，要会考了，要期末了，要会考了，要期末了。没有要放假了。没有这个选项。我最后拿到了书。她很轻佻地给了我。
对不起，叶芝，不过还是请考虑一下和王尔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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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梦见我们的音乐老师是我女神西本智实。英语老师正在用眼神杀我，而女神正微笑地看着我。第二天音乐老师进来，我本学期最绚烂的一个梦碎成渣了。
比赛那天曾先生让我们作弊，给我们个小纸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沟换来的········自身的完整性受到了侵犯········在这个电影院一般舒适但充斥着焦虑和电线的大厅里，参赛学生书包里的作业露出一角，平板电脑学习机的广告贴的到处都是，这一切其实就是个大型广告。我们是免费请来的三流明星，还自以为进了《魔戒》的剧组。和我们同行的那个没有见识的语文老师是她的同谋者，她让我们快抄，眼神几近疯狂，疯狂根植于愚钝之上。我们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鼓舞，飞快地写着，画着。等我反应过来，满手都是小抄，密密麻麻的笔画像阿根廷蚂蚁一般默默地爬满全身，包括我的心脏，我心脏的尖。搏动，搏动，我害怕作弊被披露，我害怕披露作弊。快上场了··············下场了！太好了我们都不会。姓夏的学长第一轮就悲剧了，学生脸，下场了。我突然见到他背字典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了，作弊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了，他啥也没得到，曾老师啥也没得到，我们啥也没得到。我突然挺兴奋，近视的眼球微微突出眼眶。我也被刷下去了，记得那个词是“呶呶不休”，是不是在朱元璋的反诗里出现过呐，是不是在赵霆X同学的反诗里出现过呐·······那个同行的老师在话筒前说我需要加大阅读量，还用她那母牛般无知的眼睛瞅了我一眼。我：“··········。”。后来想想，这应该是我最惋惜的一件事。我应该立马文雅的扇老师一巴掌，拍拍手，然后告诉她：“姐一年读了比你一辈子都多的书，你算个屌！当你的破老师去，永远别知道学生在想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想炫耀，这是我的荣耀。可是我不敢，白痴啊我我只是个小女孩。
不过我读过的书应该确实比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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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语文老师一进来，我越发有种窒息感。这段时间我疯狂地往我上下学的路上种荆棘，然后拔掉，却不除根。我像地衣一样依偎着岩石。我撕了政治书（考试之后），把自读课本画得乱七八糟，“放屁！”两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因为上边的文章实在令我恶心。我讨厌余秋雨，憎恶周国平，前者自诩智者，后者的哲学观基本是在放！屁！语文书上的文章对我来说更是不堪入目，班主任告诉我唐雎如何高尚，秦王如此卑鄙，我却觉得他们两个有何区别？都是“封建制度”下的傻逼。唐雎一出宫门我准去灭了安陵。弱者爆发的气势总只是一时胜于强者而已。我前一天骂了校长，后一天就得被处分，不论我正确与否。老师说唐雎说话很有艺术，我却觉得尽是一本正经的恫吓。像b站上金坷垃废料文化的介绍。三个典故的人息息相关，小小地质疑了下唐雎桑的阅读范围。新的语文老师说到知识点处，念了个错别字什么的语调还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我认为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往我们大脑里填自己脊髓里观音土，真是个负责任的教师。
我开始恨他们了。越来越想捣乱了，豆瓣问我：你可见过生命中的奇迹？真可惜从来没有啊。 我越来越渴望生活失序，在在生活为敌的过程中遍体鳞伤。但我没有迎来幻灭，毕竟我还是渴望着什么的。
你想捣乱吗？他们拍拍我的头。然后打打。
我想得到我认为有意义的东西，其实就是不断的欲望而已。
8
王萍老师高声赞扬保尔·柯察金的精神，又拿冬妮娅做对比。我很生气，我大声叫道：“那家伙是个混蛋，我要是有如此狂热如《1984》党员的男朋友，我也要分手，滚粗！”瞬间我住进了癌症楼，本威医生和他的狒狒助手在手术时查询《藤野先生》的论文，果不其然被教案刷屏。他们很生气，患者的肚皮爬出爬虫，原来是蝗虫。语文老师高声朗读赫塔·米勒，我想指出其中的象征，她却问我要不要吃黑面条、大萝卜。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我发现我是在做梦，因为新的语文老师忘情地读着《嚎叫》（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I saw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 starving hysterical naked,
dragging themselves through the negro streets at dawn
looking for an angry fix,
···········”
要会考了，没有自习了。我的生活被干掉了。当看到语文老师——我亲爱的王萍老师撕掉课外书的时候，我十分悲痛。看到是《斗罗大陆》，我也就释然了。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