骟驴记
我是一头来自西部荒原的野驴,3年前被主人(不,我从来都没有主人,他不是我的主人)强行拉进了村庄里的驴圈。 驴的寿命很短,20年的生命周期可以抵上人类的百多年。据人类自己的话说,我们活一年等于他们活七年,但我的大多数同类由于工作辛苦十多岁就死掉了,当然这是后话。 我被拉进驴圈的那一年,正好3岁,这相当于人类的21岁,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花样年华。不过对于我们这种“低劣”的动物来说(尽管我极力地否认自己和自己的同类是低等动物,可贵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具有地球上绝对的也是唯一的话语权,他们早早地给我们强加了这个难听的词汇),这样的岁数只有满满的源自本能的性欲(普天之下,只有人类中那个叫弗洛伊德的人对此所做的诠释最为完美),或许更直接点可以称之为繁殖的欲望吧!是啊!尤其是在那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春天,一切的动物,不管大大小小,都开始了它们最直接、最恳切的嚎叫,这是我们本能的需要和行为,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温暖的空气里,我们尽情地释放,让汲取的天地日月之精华化作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然而,一切都在3年前戛然而止了。三年前的一个正午,烈日灼烧着大地上的每一寸泥土,躁动不安的我又一次地发狂了。我声嘶力竭地叫着,拔开了四个蹄子死命地向前奔跑,一阵阵的风在我身旁呼啸而过,那一刻我忘却了所有,只剩下喘着粗气的冲刺。突然,一个无声无息的阴谋爆出了它的火花,我第一次中了人类的圈套。被绊倒后的我死命地挣扎,妄图逃过一劫,可驴子的蠢笨(我认为是憨厚)和人类的聪明(我认为是狡猾)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终,一切的挣扎都无济于事,我被强行拖走,颈上套上了嚼子和缰绳,自此再也没有卸下来。 初到驴圈的日子,是极其痛苦的。我的同类以一种极不友好的目光注视着我,那个贪婪凶狠的主人时不时地对我进行皮鞭的抽打。我知道他要把我驯服成和身边同类一样的驴,除了吃草、推磨、只剩下满足的睡觉。可我心有不甘,以前可以肆意狂奔的荒原就此离我而去了吗?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就此彻底地灭绝了吗?我们身边的同伴,它们如何忍受了这样的生活,而没有采取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反抗?可它们,我视之为同伴和同类的驴们,只顾着嚼那没劲的干草,一圈圈转着推那重来复去的磨盘。渐渐的我意识到它们并不是我的同类,一种孤独的痛苦蔓延在我的血液之中,在漫长煎熬的黑色中四散开来。 我被迫开始了和身边的驴一样的生活,和同伴不同的是,我每转一圈都需要皮鞭的抽打,而它们却具有超乎我想象的自觉和温顺。日复一日,漫长而短暂的生活于我而言只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我仿佛是在等一个遥不可及的解脱,而更多地,或许像“苦口婆心”娓娓道来的同伴所说那样,只是一种认不清现实的自讨苦吃。究其原因,是我身上的野性未服,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我身上还长着个他们不具备即使具备了也没有过勃起的肉疙瘩。那个肉疙瘩是一切胡思乱想的源泉,它让我变成了驴圈里的异类,让我不安现状,让我承受着自己再也不想承受下去的痛苦。 后来的某一天,主人家里大宴宾客,驴肉自然会成为桌上的重头菜。主人家两口子来到驴圈的那一刻,所有的驴都拼命地往前挤,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头摁在砧板上,它们对于宰杀的渴望让我震惊也让我叹服,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和荣誉感,在临死之前还要用满腔的热泪感谢主人的大恩大德,赞美主人的高尚品质。自愧不如之际,我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让主人刮目相看,也让自己不再成为驴群中的异类!我勃起了,是对着女主人勃起的,那个直挺挺、硬梆梆的家伙戳在我的身上显得格外出众。主人欣喜若狂,一刀割下了困扰着我的肉疙瘩,同时拉了一头表现出色绝对味美肉鲜的肉驴去宰杀。 餐桌的中央,摆着一盘备受称赞的“钱钱肉”,主人和他的客人油光满面,口水横流。那是我的杰作,是我果断作出的选择,从今以后,我将变得和同伴一样,只知吃草、推磨、睡觉,简单充实,何其美好!我将成为同伴认可的同类,和它们一样,在为主人劳作了一生之后送上挨杀待宰时的赞美! 写于2014/5/22凌晨5: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