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崇高

读到说丹尼斯约翰逊有宗教感的时候我几乎笑了。当然读丹尼斯约翰逊本人的时候我简直是笑得要命。当卡夫卡写道，约瑟夫K从法官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色情小说，我不信他没有笑。当然这些笑多少包含了一点恐怖，但哪一次我们笑的时候没有一点呢。
在崇高和优美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就是愚蠢的三心二意的变形虫似的人。约瑟夫K时而显得像民主斗士，时而跟城堡和法庭周围的女人乱搞，时而愤怒时而胆怯，他呆在城堡/法庭那儿，就像在疯堂吉诃德旁边配了个桑丘一样。有时堂吉诃德在桑丘的衬托下似乎也显得蠢了，但他有他的特点，就是疯。因为疯，他显得瘦高，但又很有力量，就像在教堂里站得高高的训斥约瑟夫K的那个牧师一样。
阿基琉斯也是个疯子，所以他杀了赫克托尔，还要拖着他的尸体跑马。神样的阿基琉斯就是这样羞辱人的。而凡人即使死了，必然也要留下具尸体供崇高羞辱，如同审判结尾那句话：他死了，但这种耻辱将长留人间。对于觉得崇高会撕裂我们，并且觉得这是审美的至高点的人，我想说的是：任何人都没有那么容易被撕裂。我们会活下去，以任何能活下去的形式活下去，我们哈哈大笑，可以笑得不那么像人，但我们活着，或者，至少也要留下具讽刺的尸体让崇高有发挥的空间。
我不是在赞美人类，而是说：如果文学，或者世界，应该归于一种一元的解决方案，这个解决方案也不是我们把自己的大脑一摊，交给某个他者就可以完事了的，无论这个他者叫技艺，崇高还是上帝。不是因为这不正当，而是因为我们自己实际上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我们的肉身会让一切对应于我们的崇高显出其肉身的本相，只要我们真的把那种颤栗和条件反射的动作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