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调频
我是15岁的时候出海的，6岁时第一次得到允诺被那时尚且力壮的外婆带出去一同夜航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我还记得海面上船桨划过的星光和月亮，趴在船沿上看，那海水是宁静的渊潭，我满心欢喜，甚至刻意拿捏合适的孩童才有的无知语气，来讨好外婆。
我不记得6岁时我们夜航所遇到的鱼群的声响了，尽管那是最为平常的波段，一切的调频都在初次航行的背景下成为记忆里的白噪声。
而今我独自航行了，这年岁开始清晰地响起了海面上辽远而位置的调频声音。是的，最平常的，就是鱼群的波段。它们大规模地迁徙，成团，细小，密集，成了臃肿而庞大的峰谷。我这样不喜欢这个波段，因为小鱼儿太密，它们带着嗡嗡的声响啃咬着我船上的音罩，细下来听一条鱼儿的声音，就已经叫着船上的音罩脆弱而痛苦地簌簌作响了，更不要提这一大群队伍了。我只能无奈而怜惜地看着头顶的音罩，这帆布的模样让我心里也簌簌作响起来，这也是最为平常的难过，因为鱼群庞大又迅速，来时就占据一切，我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忍受。
偶尔的时候，我听得到海鸥、海豚和鲸鱼的波段，那个时候我是如此地欣喜，海面上巨大的月亮在沉静地注视着我，我在船里坐着，划桨的手也停下动作，我要虔诚地看着月亮，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去用明确的语言和动作来讨好这月亮，来讨好这海面交际处掠过的点点海鸥，来讨好永远歌唱的海豚和鲸鱼啊！可是它们却是自由的，我的讨好也每每落空。我该怎么办？毕竟我也无法歌唱，我只是要在这个年纪起航的人，我与它们不同。
剩下的时候，波段是静息的，像是外婆睡着了就会打呼噜，音罩的帆布传来了沙沙的声响。我怕着无聊，但又不同于怕那鱼群的波段——它们也是不同的，尽管我不好讲得清楚，这不同是怎样的。我熟悉外婆的呼噜声，也熟悉这波段静息的呼吸声，偶尔我有一点担心，像怕外婆的呼吸会中止于某一刻的艰难呼噜声里，怕这波段里的我会在这似乎毫无意义的呼吸声里患上另一种伤心的顽疾。
外婆说，长大了的时候，我就是得去航行的，出海是每个到了年纪的女孩子都要做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能抗拒，因为即使会在风浪里落得骸骨全失的下场，你的心里早已经不能抗拒那海水的波段了。我正如外婆所说的那样，在15岁的夏夜里在心中鼓起了帆布来做那音罩，因为我已分明听得到了，它已经开始起伏着我尚不能分辨的调频声音。
此时此刻，又是鱼群的波段了。我心里是真空的，但音罩却簌簌地如小鱼，成群的小鱼一样啃噬我的心，我感觉到了心在难过的情绪。海面上总是氤氲着湿气，我抬头看了看月亮，眨了一下眼睛，嗯，确实，这夜航的海上，总是氤氲着湿气。
2014.夏
我不记得6岁时我们夜航所遇到的鱼群的声响了，尽管那是最为平常的波段，一切的调频都在初次航行的背景下成为记忆里的白噪声。
而今我独自航行了，这年岁开始清晰地响起了海面上辽远而位置的调频声音。是的，最平常的，就是鱼群的波段。它们大规模地迁徙，成团，细小，密集，成了臃肿而庞大的峰谷。我这样不喜欢这个波段，因为小鱼儿太密，它们带着嗡嗡的声响啃咬着我船上的音罩，细下来听一条鱼儿的声音，就已经叫着船上的音罩脆弱而痛苦地簌簌作响了，更不要提这一大群队伍了。我只能无奈而怜惜地看着头顶的音罩，这帆布的模样让我心里也簌簌作响起来，这也是最为平常的难过，因为鱼群庞大又迅速，来时就占据一切，我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忍受。
偶尔的时候，我听得到海鸥、海豚和鲸鱼的波段，那个时候我是如此地欣喜，海面上巨大的月亮在沉静地注视着我，我在船里坐着，划桨的手也停下动作，我要虔诚地看着月亮，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去用明确的语言和动作来讨好这月亮，来讨好这海面交际处掠过的点点海鸥，来讨好永远歌唱的海豚和鲸鱼啊！可是它们却是自由的，我的讨好也每每落空。我该怎么办？毕竟我也无法歌唱，我只是要在这个年纪起航的人，我与它们不同。
剩下的时候，波段是静息的，像是外婆睡着了就会打呼噜，音罩的帆布传来了沙沙的声响。我怕着无聊，但又不同于怕那鱼群的波段——它们也是不同的，尽管我不好讲得清楚，这不同是怎样的。我熟悉外婆的呼噜声，也熟悉这波段静息的呼吸声，偶尔我有一点担心，像怕外婆的呼吸会中止于某一刻的艰难呼噜声里，怕这波段里的我会在这似乎毫无意义的呼吸声里患上另一种伤心的顽疾。
外婆说，长大了的时候，我就是得去航行的，出海是每个到了年纪的女孩子都要做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能抗拒，因为即使会在风浪里落得骸骨全失的下场，你的心里早已经不能抗拒那海水的波段了。我正如外婆所说的那样，在15岁的夏夜里在心中鼓起了帆布来做那音罩，因为我已分明听得到了，它已经开始起伏着我尚不能分辨的调频声音。
此时此刻，又是鱼群的波段了。我心里是真空的，但音罩却簌簌地如小鱼，成群的小鱼一样啃噬我的心，我感觉到了心在难过的情绪。海面上总是氤氲着湿气，我抬头看了看月亮，眨了一下眼睛，嗯，确实，这夜航的海上，总是氤氲着湿气。
2014.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