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手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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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工作几年，一直在互联网公司，大家交流多用邮件或者QQ、MSN这些线上聊天工具，没有太多机会暴露我的一手烂字。最近终于回到了传统的编辑出版行业，要审校稿件，难免在纸样上做修改批注。最近校对的一份书稿，和另外一个同事将稿子一分为二后，她看上部分时我就看下部分，再互相调换。也会在外校老师返回的书稿上再进行校对。这样，相比之下——和同事相比，和外校的老师相比，我的烂字暴露无遗。
我第一次在字上栽跟头是小时候四五年级学画国画。大白菜竹子凌霄花荷花，我画得还不错。一次小学生国画比赛，老师拿出一本画册，让我照着其中一幅临摹。那是一筐蔬菜，有白菜萝卜等。画了几份，老师挑出一张不错的，觉得可以拿去参赛。我很高兴，把画带回了家。周末对着这张画翻来覆去看，发现上面没有我的名字，行家叫“落款”，没名字别人怎么知道是我画的呢？于是拿起毛笔，直接用毛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了。周一上学兴冲冲再带给老师，结果……反正最后是没参加成比赛，后来国画也放弃了。
但承认自己字写得真差，可能对将来有影响是在高中时候。写作业、做卷子肯定是用笔的，客观选择题涂答题卡倒是不怕，就怕主观题。政治历史语文英语，尤其是语文的作文部分，总怕因为字烂扣分，扣所谓印象分。每次考了高分也总会不自信，觉得是不是老师搞错了，这么七扭八歪的字也能给这么高分？阅卷老师难道不会质疑，写这么七扭八歪字的人也能写出高分的作文来？本身手心就爱出汗，加上这一手差字的思想负担，每次做卷子时，手的压力和心里压力都是有一些的。高考语文考试时手心出的汗，就像手里攥着个毛巾一样。
大学毕业找工作，去一家叫XX烟酒的杂志面试。在南三环木樨园附近，从一个小区的正门进入，再从后门出来，经过一个窄巷就到了杂志社所在的楼。和这家杂志在一起的还有个《消费者导报》，楼门口被拉了条横幅，声讨这楼里的媒体欠了款或是骗了钱。电梯上到杂志社所在的楼层，敲开门，先被扑面而来的酒味儿，说不好是白酒还是红酒给熏了下，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几张写字台，到处都是杂志，窗台上有些酒，就是这里了。和另外两个面试的人一起等了大概半小时，主任来了，是个穿高领卡脖毛衣的短发瘦高的女人。主任说要和人谈事，我们三个等着面试的就继续在屋里等。屋里除了酒味就是烟味，几个编辑记者个个都赛《编辑部故事》里的余得利。其中一个男的招呼我们坐下。坐等的时候，他好心提醒我们说，主任就喜欢写字好看的。大概又半个多小时，主任进来，把我们带到一个会议室，出了个题目，让我们写。发了纸没给笔，幸好自己带了笔。匆匆写，写完了见另外两人写得特认真，远远看上去纸上的字整整齐齐。我干坐了一会儿后，轻轻拿起卷子，还有包和羽绒服，出门后大步走向电梯，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口气下了楼。字丑也要有骨气。
工作了以后，展露这手烂字的机会虽然不多，但也还是有的。有一次给一个产品画框图，画完后打印出来，对一些地方做了标注，兴致满满找老板去谈。老板上来就被说，你这儿字可得练练啊。当时人就瘪了一半。尤其当老板是个男的，还长得帅，还写一手好字，还比你只大了两岁。。。
如果单看字写得差，可能也没什么，可就怕因字烂自己心虚或者确实有人为此介意，透过字去看字背后的人：既然写字得如此潦草，笔画横溢斜出，那写字的人也必然是要么写得不够认真，心浮气躁，要么是为人就散漫，无管教——笔下字都管不住，谈何自制呢？往好处说，字写得差，肯定这个人的审美也不行吧？心浮气躁时写字确实更是潦草，心平气和是下笔也总是“笔不由己”：本来字中的一捺，没想写长，心里还暗示告诉自己要短一点，但笔像自己在运行，就又长了。
我确实也练过字。除了描红、抄生字——我抄的生字个个力透纸背，一页写完翻开，背面都是凸出来的，手指压上去摩挲，像读盲文一样，——还学同学写字，看谁字写得好看，也默默记下样子，也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也照着写，有的时候学圆圆的字，有的时候学细高的字，没少学也没少练。写字这么差，总得找原因。因为爸爸写的烂字？因为小时候笔不好？因为没写字的地方总趴在被窝里写？因为常在蜡烛窜动的火苗下写字？因为冬天手冷手僵运笔不畅？唉，说什么都晚了。
我庆幸生对了时代，有了电脑，用笔写字的机会不多，否则我定然不会把写作当成一种乐趣。可恐怕我再也写不出好看字了。很多事情耽误了也就耽误了，想弥补的时候，也仅限于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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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Pintere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