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海：Jordi Savall与Hesperion XXI音乐会印象

                
                
尽管早已知道Savall今晚会带领观众展开一场关于地中海（“我们的海”）沿岸音乐的陌生旅程，但其“陌生”的程度还是让我花了整个上半场来适应。尤其是声乐部分。那位男歌手的演唱不说其单薄的声线和贫乏的音色，他的演唱简直毫无激情可言，好像Savall随便从土耳其的什么地方抓来一个路人就登场了……
直到下半场，逐渐对这些地中沿岸文明的传统音乐适应了以后，Savall和他的伙伴们才让我们听到了更多音乐美妙的东西。第一首让我感动的作品是意大利的Istampitta（一种流行于13、14世纪的大众化的器乐曲）《特里斯塔诺悲歌》，是由Savall与打击乐手二人完成的。整场音乐会的大部分时候，Savall的vielle/rebec的音量始终“凌驾于”乐队之上，让人充分感觉他是这支乐队和这场音乐之旅的灵魂（不过在演奏某些曲目的时候他有刻意减弱自己的音量）。而这首作品则展现出了Savall作为一名古提琴大师对中世纪曲目的驾轻就熟和演奏的华丽技巧。打击乐手的表现也很棒。对了，今天的乐队中，除了Savall以外，打击乐手的表演是第一个让我击节称好的。那些古老的民间音乐中复杂的节奏被他通过各种大小不一的打击乐器表现出来，又是那样地具有活力和生命的律动感，有时甚至让人的身体禁不住跟着起舞。
一位女歌手在下半场的演唱中，手中多了一对羊角形的响板，边唱边打。依然是节奏——当音乐的旋律部分仍然让我们觉得遥远的时候，节奏，那最贴近于生命律动的东西，第一个解除了我们的陌生感，同时演唱者也仿佛从上半场的严肃或者疏离中变得更加放松和投入。那位上半场被我诟病的男歌手也得到了展现自己的机会，在演唱那种持续的长音和长线条旋律的时候，他的气息非常棒，高音也比较轻松。我终于能适应他“漂移”的声线啦！听到后来我渐渐觉得他自然、放松的演唱（有时甚至不避破音）——应该说“吟唱”更为确切——恰恰是那种民间音乐的精髓。有一种荒凉感袭上了心头。有意思的是，这位来自土耳其的歌手声音传达出的荒凉感，与来自以色列的女歌手的严肃（她穿得都像个“女神”）和来自雅典的女歌手的妩媚松弛，好像多少与他们的背景有所相关似的。
民间音乐的循环与重复的结构，那种“对话”与舞蹈的感觉，让整个下半场的音乐会变得越来越有亲和力。可惜在曲目编排上似乎稍有些问题。全场音乐分为四节，上下半场各二节。整场音乐会（不算安可）在第三节的最后一首曲子——三位歌手合唱、乐队合奏的的土耳其、希腊歌曲和舞蹈音乐Girl from Konya——达到了最高潮。以至于第四节最后的曲子相当地平淡。幸亏Savall安排了一首安可，这首曲子似乎是特别挑选的，其中几位在之前不那么显山露水的乐手，如保加利亚长笛和土耳其筝都得到了solo的机会。在观众的掌声中，Savall和他的乐手们又加演了第二首——之前已经奏过一遍的曲子，熟悉的旋律加上乐曲中不断地反复，让人禁不住感叹传统民间音乐那种近乎“毒药”般的魔力，以致我在回来的路上，耳边还不时地响起那个主题……
对Savall和他的乐手们来说，是“我们的海”，而对今晚音乐厅中的观众而言，却可能是“遥远的海”。不管如何，这场克服陌生和最初的过度敬畏之感的音乐之旅，最终让我们享受到了音乐的美妙，这是最让人开心的。
匆匆记于2014年11月27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