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岸
I
第一次见到岸的时候，他背上就已经有那个壳了。
当时是正提着新买的裙子走出Lady’s Diary的店门，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搭配衣服的问题，然后就撞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喔——”竟然有两声叫声。我摸着撞痛的鼻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背上——那是一个灰色的壳，纹路和蜗牛壳类似。
“你叫什么啊，是我被撞到了好么？”我习惯性地嘟起嘴。
他低头看我，居然愣了愣，眉毛微微耸起，然后才道：“不好意思小姐，可你也撞到了…”他顿了顿，“…我的壳。”
我第一反应就是捶地大笑，但碍于形象问题，我没有这样做。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纠结了，他也忍不住笑了，微微扬起的嘴角，挺好看的。
II
我一直以为那个壳是他自己神经错乱或者是为着某种专门需要安上去的，直到我在咖啡屋第二次遇见他时，他说他生下来就有这么一个壳。其实现在我已不想再去回忆什么，只是还是想说点什么，就像讲故事一样，毕竟，只有我会记得。
嗯…还记得他走进来的时候，店长那迥异的表情，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众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他却自若地走向吧台，是啊，应该早就习惯了吧。坐在吧台边上的我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咬着吸管纠结了下，最后还是望向他，“嘿！”
他有些讶异地转头，又愣了愣，或许是没想起来，但随即，他轻轻一笑：“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对了，你叫什么。”
“岸。”
我微微一挑眉，“岸边的岸么…挺有意思。”
他坐下来，要了杯美式咖啡，才缓缓道：“是啊，岸嘛，就是不知道属于哪里，可以是大海，也可以是陆地，又或许是被他们二者抛弃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没有表情。
我却忍不住道：“可岸每天都能收到来自潮水的问候，亦拥有着与陆地相同的属性，它却能经历更多，体验更多，也许它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属于哪里，可那也许不重要。”
岸缓缓转动装咖啡的纸杯，眼睛并没有看向我，却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回道：“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听罢，他喝下去的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然后，他似乎心情不错，居然跟我讲了他的壳。他很小的时候医生曾砸碎过这个壳，然后很郁闷的是这个壳又长出来了，听到这里，我很想配合地做出一脸忧伤的表情，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几乎停不下来。他很无奈地看着我，然后继续讲，说他十二岁的时候因再也受不了周围同学的歧视与嘲笑，曾拿了把斧头亲自把壳敲得粉碎，然后，然后他整整沉睡了一年，直到新的壳又长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再也笑不出来，难怪那天撞到他时，他居然会痛，也许那壳里装的，就是他的灵魂。
岸又喝了口咖啡，笑道：“等我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III
才第二次见面，就聊了这么多，是令我意外的，却好像很自然。就好像以后的每一次约会，都显得那么自然，有时是他来我的工作室找我，有时是我去他家找他，甚至不用事先打招呼，见面了就一起走，走过大街小巷，谈天说地，他是写剧本的，想象力极其丰富。
没什么好聊的时候，就沉默，沉默在无人的海边，沉默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沉默在夜晚星空下的天台，却从不会觉得无聊，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的事情，而在时空的穿梭旅途中，我们总能遇见彼此。
路人总会投来讶异的目光，我也曾有过不适感，但最后都被笑声所掩埋。
IV
记得有一次，岸开玩笑道：“不知道如果我的壳再碎一次会怎么样呢…”他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块，呼啸而过的大卡车带动气流卷起他的衣袂。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某些东西在那一瞬被挖掘出来了，然后我就哭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倒是让他措手不及。其实我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死是爱的理由…
不，我很快纠正自己，岸不会死，他只会忘记，忘记所有值得他记得的一切。仔细想想，我本不需要这样一个过客来记住我的存在，只是，心里依旧空空的，像是有一个洞，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填不满。
当午夜的钟声一下一下敲满，我呆呆地站在灯光闪烁的十字路口。
加班加到十点，岸来送我回家。路上，我很自然地问他：“如果我爱上你怎么办？”
他顿了下，然后微笑着回头看我，“洗洗睡吧孩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许久，他的声音穿过仿佛凝固了的空气，轻轻撩起我的发丝：“予…人是有限的，而我比人还有限。”
“我知道。”
“所以？”
“所以我才…”他俯下身，轻轻吻住我，我浑身一颤，因为有水滴落在我脸上，冰得像枝头融化的雪。
那是一棵树下，没有灯光，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
是的，碎裂声。那一瞬，他的手指倏地抓紧我的肩膀。
从这一刻开始，这世上不会再有岸。
——即使他醒来，也不会是他了。
第一次见到岸的时候，他背上就已经有那个壳了。
当时是正提着新买的裙子走出Lady’s Diary的店门，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搭配衣服的问题，然后就撞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喔——”竟然有两声叫声。我摸着撞痛的鼻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背上——那是一个灰色的壳，纹路和蜗牛壳类似。
“你叫什么啊，是我被撞到了好么？”我习惯性地嘟起嘴。
他低头看我，居然愣了愣，眉毛微微耸起，然后才道：“不好意思小姐，可你也撞到了…”他顿了顿，“…我的壳。”
我第一反应就是捶地大笑，但碍于形象问题，我没有这样做。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纠结了，他也忍不住笑了，微微扬起的嘴角，挺好看的。
II
我一直以为那个壳是他自己神经错乱或者是为着某种专门需要安上去的，直到我在咖啡屋第二次遇见他时，他说他生下来就有这么一个壳。其实现在我已不想再去回忆什么，只是还是想说点什么，就像讲故事一样，毕竟，只有我会记得。
嗯…还记得他走进来的时候，店长那迥异的表情，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众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他却自若地走向吧台，是啊，应该早就习惯了吧。坐在吧台边上的我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咬着吸管纠结了下，最后还是望向他，“嘿！”
他有些讶异地转头，又愣了愣，或许是没想起来，但随即，他轻轻一笑：“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对了，你叫什么。”
“岸。”
我微微一挑眉，“岸边的岸么…挺有意思。”
他坐下来，要了杯美式咖啡，才缓缓道：“是啊，岸嘛，就是不知道属于哪里，可以是大海，也可以是陆地，又或许是被他们二者抛弃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没有表情。
我却忍不住道：“可岸每天都能收到来自潮水的问候，亦拥有着与陆地相同的属性，它却能经历更多，体验更多，也许它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属于哪里，可那也许不重要。”
岸缓缓转动装咖啡的纸杯，眼睛并没有看向我，却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回道：“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听罢，他喝下去的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然后，他似乎心情不错，居然跟我讲了他的壳。他很小的时候医生曾砸碎过这个壳，然后很郁闷的是这个壳又长出来了，听到这里，我很想配合地做出一脸忧伤的表情，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几乎停不下来。他很无奈地看着我，然后继续讲，说他十二岁的时候因再也受不了周围同学的歧视与嘲笑，曾拿了把斧头亲自把壳敲得粉碎，然后，然后他整整沉睡了一年，直到新的壳又长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再也笑不出来，难怪那天撞到他时，他居然会痛，也许那壳里装的，就是他的灵魂。
岸又喝了口咖啡，笑道：“等我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III
才第二次见面，就聊了这么多，是令我意外的，却好像很自然。就好像以后的每一次约会，都显得那么自然，有时是他来我的工作室找我，有时是我去他家找他，甚至不用事先打招呼，见面了就一起走，走过大街小巷，谈天说地，他是写剧本的，想象力极其丰富。
没什么好聊的时候，就沉默，沉默在无人的海边，沉默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沉默在夜晚星空下的天台，却从不会觉得无聊，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的事情，而在时空的穿梭旅途中，我们总能遇见彼此。
路人总会投来讶异的目光，我也曾有过不适感，但最后都被笑声所掩埋。
IV
记得有一次，岸开玩笑道：“不知道如果我的壳再碎一次会怎么样呢…”他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块，呼啸而过的大卡车带动气流卷起他的衣袂。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某些东西在那一瞬被挖掘出来了，然后我就哭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倒是让他措手不及。其实我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死是爱的理由…
不，我很快纠正自己，岸不会死，他只会忘记，忘记所有值得他记得的一切。仔细想想，我本不需要这样一个过客来记住我的存在，只是，心里依旧空空的，像是有一个洞，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填不满。
当午夜的钟声一下一下敲满，我呆呆地站在灯光闪烁的十字路口。
加班加到十点，岸来送我回家。路上，我很自然地问他：“如果我爱上你怎么办？”
他顿了下，然后微笑着回头看我，“洗洗睡吧孩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许久，他的声音穿过仿佛凝固了的空气，轻轻撩起我的发丝：“予…人是有限的，而我比人还有限。”
“我知道。”
“所以？”
“所以我才…”他俯下身，轻轻吻住我，我浑身一颤，因为有水滴落在我脸上，冰得像枝头融化的雪。
那是一棵树下，没有灯光，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
是的，碎裂声。那一瞬，他的手指倏地抓紧我的肩膀。
从这一刻开始，这世上不会再有岸。
——即使他醒来，也不会是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