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睛
载于《城市画报》第284期
蜜桃要走了，把这篇东西认领回来，heybaby，i'm not a good daddy
我收到阿伊的短信，她说，你好吗？
“我很好•••”blahblah，我摁了一长串话，分手后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我左手拎着一个小布袋，里头有一根丝瓜和一条小鳊鱼，这是在下班的途中，暑气还没有要消散的迹象，我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击碎了脑壳，它烂成一滩泥，于是有一株散发着恶臭的花朵扭摆着腰肢从中探出身体，那味道中掺杂着十八九岁的廉价香水、雪花啤酒、新鲜精液，和攀附在阳光轨迹下不曾断流的汗液的气息。“你好吗？”
我好吗？
“昨天被隔壁的虎斑猫咬了一口。”
哦，说起来，我也有一只猫了呢。几个月前，在布鲁咖啡馆——就在我供职的公司附近——的前庭，园丁栽种的薰衣草没有在连日的雨水中死去，番茄树长出了玻璃球般的青涩果实。一日清晨，我路过那里，被一个迅疾闪过的白色身影所吸引，我拨开一丛牛蒡，在一个石墩上，它坐着，一只白色波斯，四五个月大小，眼神中有警惕和佯装强势的蓝色光芒。
“hello，little pussy。”
“you little pussy！”
“--！有吃的诶，”我掏出一个包子冲它晃晃，“你要吗？”
“喵呜~”它犹犹豫豫一步一顿地走过来，我撕开皮，吹了几下还在冒着热气的肉丸，蹲下身，摆在脚边。
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进入你的世界，我们只是在一起，物理地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张被遗弃的桌子，和一台破冰箱，刚好就在二手市场依偎在了一块儿。冰箱不会试图进入桌子的内心。
桌子，你在想什么呢？
你爱猫，那只叫小猪的异国短毛，在你家住了八年，它身材太过臃肿，夏天最爱摊成一张饼，趴在你妈妈的脚边，睡过身材同样臃肿冗长的沉闷下午；而在那之前，在小猪还不叫小猪，在小猪还能跳到一米高的逝去时光里的时候，它时常矫健地从地板跃到茶几，再从茶几飞到西湖彩电上，匍匐在那儿，尾巴垂落，左右摇晃，仿佛屋子里正在下起一场看不见的雨，被雨刷弄烦了，那时如果妈妈不在，你就捡起一个榻榻米，径直丢了过去。
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进入你的世界。关于你家这只猫的故事，你时常在我耳边说起，讲的眉飞色舞，而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应和几声，不觉有趣。
“大概是牙齿痒了吧。”我回答你，其实我很想问你，怎么过去这么久了，突然会想到我？
“伤口感染了，很难受，去打了针，还是难受，我想我快死了，所以跟你讲一下，我很难受。”
原来是这样。
傻姑娘啊，这样拙劣的借口你也想得出来，想我了就直说嘛~~
不过猫都很喜欢咬人呢，小猫有时候不知轻重，一口就一个牙印，留在手背上，小小的一个坑。几个月前，布鲁咖啡馆的小野猫让我想到你了，想到心不在焉的那些时光。
它的腿上有伤，大概是和园子里的土狗缠斗所留下的，红红的一块，无毛，第二天我带了猫饼干过来，那时我已经有收养它的意思了，虽然我还没有征询过它的意见。它野的很呢，所以和猫粮一块带来的，还有一只快递箱子和一卷不干胶，还有一群同事，或者说，同伙，在那只小野猫的嘴里则是，帮凶。帮凶们各司其职，拿箱子的，封箱的，抓猫的——当仁不让自然是我。
“布鲁布鲁”，名字已经给它起好啦，我猫下身子伸出手臂呼唤它。
它侧身欲走，回过头来说，“谁叫布鲁啦，你才叫布鲁，你们全家都叫布鲁。”
我听了很不爽，一个箭步过去用衣服摁住布鲁，然后捏着猫脖子后面那块皮——这是你教我的，果然，它一下都不挣扎啦。打好包后，我用钥匙在箱子上钻了个洞眼，放在我自行车的篮子里，这样的效果，大概可以与把猴子扔到炼丹炉里有的一拼，它不停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冲撞，发出一些惨绝人寰的声音，这让我在骑行的过程中面露愧色，像一个人贩子招摇过市，o不，不是招摇，是猥琐，所有的目光打过来，于是我就像一只在放大镜下的蚂蚁，感觉浑身灼热。回家的路不长，但经过河边的时候，我居然看见布鲁的爪子从箱子的一角探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脑袋。我一慌，拿手用力一摁，布鲁惨叫一声缩了回去。
猫凶起来的时候，就和它的远方表亲，同为猫科动物的那些巨型野兽一样，不知哪来的力量，这场博弈进行的惊心动魄，我很快便败下阵来，布鲁第三次探出脑袋的时候，我已经失去平衡顾不了它了。布鲁掉到地上，旋即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开，那当儿还回头望了望努力扶住车头的我，一脸惊惧。
附近有个小竹园子，布鲁消失了。
“还要再打五次针，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个时侯了。”
“你瞎说什么！”我拨通阿伊的电话，“发烧了吗？”
“为什么你二话不说就走！”
我握着手机，想起两年前那个燥郁的下午，我惊慌失措地挣脱箱子，跳出阿伊的车篮。
于是在沉默中交换着彼此的鼻息。她挂了电话。
旋动钥匙的时候布鲁便开始殷勤地叫唤，门后的白色小球，有蔚蓝色的眼睛、粉嫩的肉掌，我蹲下身子和她握手，你好啊布鲁。
你好啊阿怪。
她还太小，贪玩，还不懂得献媚，会咬人，爱抓书页，喜欢睡枕头，喜欢玩我的头发。布鲁去竹园里寄居后，女友便从花鸟市场买回一只两个月大的白色小东西，于是，她也叫布鲁。
“我也开始和猫一起生活，她有一双宝石般迷人的眼睛，就像过去在你身上，我视而不见的。”发送键已经模糊不清。
竹园子后头，是一个日本居酒屋，一个月前我路过那里，看到布鲁，肥了一大圈，它正和居酒屋的女主人热情地攀谈，看到我后，望了两眼。
“本来，我没有恶意的。”我用一只脚支住自行车，向布鲁解释。它不说话，跟着主人进了屋子。
朝九晚五，一周五天我经过那里，总能见到布鲁，也不再打招呼。它已经九个月大了。
我时常凝望家中小布鲁的蓝色眼睛，那里面有太多好奇，当你看着它时，无法不动容。放佛拥有两枚蓝色宝石，无比珍贵。
“that blue eyes
yeah, the spotlight shines upon you
and how could anybody deny you?”
蜜桃要走了，把这篇东西认领回来，heybaby，i'm not a good da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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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阿伊的短信，她说，你好吗？
“我很好•••”blahblah，我摁了一长串话，分手后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我左手拎着一个小布袋，里头有一根丝瓜和一条小鳊鱼，这是在下班的途中，暑气还没有要消散的迹象，我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击碎了脑壳，它烂成一滩泥，于是有一株散发着恶臭的花朵扭摆着腰肢从中探出身体，那味道中掺杂着十八九岁的廉价香水、雪花啤酒、新鲜精液，和攀附在阳光轨迹下不曾断流的汗液的气息。“你好吗？”
我好吗？
“昨天被隔壁的虎斑猫咬了一口。”
哦，说起来，我也有一只猫了呢。几个月前，在布鲁咖啡馆——就在我供职的公司附近——的前庭，园丁栽种的薰衣草没有在连日的雨水中死去，番茄树长出了玻璃球般的青涩果实。一日清晨，我路过那里，被一个迅疾闪过的白色身影所吸引，我拨开一丛牛蒡，在一个石墩上，它坐着，一只白色波斯，四五个月大小，眼神中有警惕和佯装强势的蓝色光芒。
“hello，little pussy。”
“you little pussy！”
“--！有吃的诶，”我掏出一个包子冲它晃晃，“你要吗？”
“喵呜~”它犹犹豫豫一步一顿地走过来，我撕开皮，吹了几下还在冒着热气的肉丸，蹲下身，摆在脚边。
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进入你的世界，我们只是在一起，物理地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张被遗弃的桌子，和一台破冰箱，刚好就在二手市场依偎在了一块儿。冰箱不会试图进入桌子的内心。
桌子，你在想什么呢？
你爱猫，那只叫小猪的异国短毛，在你家住了八年，它身材太过臃肿，夏天最爱摊成一张饼，趴在你妈妈的脚边，睡过身材同样臃肿冗长的沉闷下午；而在那之前，在小猪还不叫小猪，在小猪还能跳到一米高的逝去时光里的时候，它时常矫健地从地板跃到茶几，再从茶几飞到西湖彩电上，匍匐在那儿，尾巴垂落，左右摇晃，仿佛屋子里正在下起一场看不见的雨，被雨刷弄烦了，那时如果妈妈不在，你就捡起一个榻榻米，径直丢了过去。
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进入你的世界。关于你家这只猫的故事，你时常在我耳边说起，讲的眉飞色舞，而我只是心不在焉地应和几声，不觉有趣。
“大概是牙齿痒了吧。”我回答你，其实我很想问你，怎么过去这么久了，突然会想到我？
“伤口感染了，很难受，去打了针，还是难受，我想我快死了，所以跟你讲一下，我很难受。”
原来是这样。
傻姑娘啊，这样拙劣的借口你也想得出来，想我了就直说嘛~~
不过猫都很喜欢咬人呢，小猫有时候不知轻重，一口就一个牙印，留在手背上，小小的一个坑。几个月前，布鲁咖啡馆的小野猫让我想到你了，想到心不在焉的那些时光。
它的腿上有伤，大概是和园子里的土狗缠斗所留下的，红红的一块，无毛，第二天我带了猫饼干过来，那时我已经有收养它的意思了，虽然我还没有征询过它的意见。它野的很呢，所以和猫粮一块带来的，还有一只快递箱子和一卷不干胶，还有一群同事，或者说，同伙，在那只小野猫的嘴里则是，帮凶。帮凶们各司其职，拿箱子的，封箱的，抓猫的——当仁不让自然是我。
“布鲁布鲁”，名字已经给它起好啦，我猫下身子伸出手臂呼唤它。
它侧身欲走，回过头来说，“谁叫布鲁啦，你才叫布鲁，你们全家都叫布鲁。”
我听了很不爽，一个箭步过去用衣服摁住布鲁，然后捏着猫脖子后面那块皮——这是你教我的，果然，它一下都不挣扎啦。打好包后，我用钥匙在箱子上钻了个洞眼，放在我自行车的篮子里，这样的效果，大概可以与把猴子扔到炼丹炉里有的一拼，它不停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四处冲撞，发出一些惨绝人寰的声音，这让我在骑行的过程中面露愧色，像一个人贩子招摇过市，o不，不是招摇，是猥琐，所有的目光打过来，于是我就像一只在放大镜下的蚂蚁，感觉浑身灼热。回家的路不长，但经过河边的时候，我居然看见布鲁的爪子从箱子的一角探了出来！紧接着便是脑袋。我一慌，拿手用力一摁，布鲁惨叫一声缩了回去。
猫凶起来的时候，就和它的远方表亲，同为猫科动物的那些巨型野兽一样，不知哪来的力量，这场博弈进行的惊心动魄，我很快便败下阵来，布鲁第三次探出脑袋的时候，我已经失去平衡顾不了它了。布鲁掉到地上，旋即爬起，跌跌撞撞地跑开，那当儿还回头望了望努力扶住车头的我，一脸惊惧。
附近有个小竹园子，布鲁消失了。
“还要再打五次针，我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个时侯了。”
“你瞎说什么！”我拨通阿伊的电话，“发烧了吗？”
“为什么你二话不说就走！”
我握着手机，想起两年前那个燥郁的下午，我惊慌失措地挣脱箱子，跳出阿伊的车篮。
于是在沉默中交换着彼此的鼻息。她挂了电话。
旋动钥匙的时候布鲁便开始殷勤地叫唤，门后的白色小球，有蔚蓝色的眼睛、粉嫩的肉掌，我蹲下身子和她握手，你好啊布鲁。
你好啊阿怪。
她还太小，贪玩，还不懂得献媚，会咬人，爱抓书页，喜欢睡枕头，喜欢玩我的头发。布鲁去竹园里寄居后，女友便从花鸟市场买回一只两个月大的白色小东西，于是，她也叫布鲁。
“我也开始和猫一起生活，她有一双宝石般迷人的眼睛，就像过去在你身上，我视而不见的。”发送键已经模糊不清。
竹园子后头，是一个日本居酒屋，一个月前我路过那里，看到布鲁，肥了一大圈，它正和居酒屋的女主人热情地攀谈，看到我后，望了两眼。
“本来，我没有恶意的。”我用一只脚支住自行车，向布鲁解释。它不说话，跟着主人进了屋子。
朝九晚五，一周五天我经过那里，总能见到布鲁，也不再打招呼。它已经九个月大了。
我时常凝望家中小布鲁的蓝色眼睛，那里面有太多好奇，当你看着它时，无法不动容。放佛拥有两枚蓝色宝石，无比珍贵。
“that blue eyes
yeah, the spotlight shines upon you
and how could anybody deny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