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其中味——聊斋《长清僧》

                
                
《长清僧》记录重生之事。一年逾八十之老僧，因缘际会，圆寂后灵魂附入一豪绅之子体内，故事由此展开。“异史氏曰：‘人死则魂散，其千里而不散者，性定故耳。’”原书此句中“性定”解释为“本性不移”，似欠妥。古语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知人大略都是如此，若用“本性不移”解，如何体现长清僧死后魂魄异于常人之事？通过前文叙述可知其“道行高洁”，为“戒行之僧”，再观其重生后的种种行持，可称是戒行严净。佛教有戒定慧三学，由戒而得定，由定而生慧。长清僧持戒清静不失，纵身处富贵温柔之乡依然如如不动，可见其定力非常。故而“性定”一词当更多指向具有定力之意。
蒲翁自言诧异于长清僧“入纷华靡丽之乡，而能绝人以逃世也”，我倒觉得其并非真“异”于此，只不过存了点明文旨之意。真明佛智，解法味者于此固当无疑。有人乐于豪宅、名车、丽人，华服、美食；亦有人乐于暮鼓城钟、淡饭蔬食。真修道者，以了脱生死为大事，知世间繁华种种，不过烟云过眼，一场幻梦，大梦方寤，再入岂非痴人？世人但见僧侣日日念经打坐，形如死灰槁木，只觉枯燥乏味，无可乐者。却不知真得三昧禅定者，真了脱生死者，其胸中境界气象，虽极尽世间繁华享受亦不可及其万一。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我的快乐你不知。“世味哪有法味浓！”个中真味，唯证方知，实不可以世情度之。又想起蕅益大师的话：
“世法惟恐不浓，出世法惟恐不淡。人惟淡故，其交恒。道惟淡故，久而不厌。时习之悦、朋来之乐、不知之不愠，皆淡中滋味也。欲界情淡，得离生喜乐。初禅情淡，得定生喜乐。二禅情淡，得离喜妙乐。三禅情淡，得舍念清净。三界情淡，得寂灭涅盘。似道法爱淡，证中道常寂灭性，是故三世如来，究竟此淡者也。十方菩萨，分证此淡者也。声闻缘觉，得淡之一隅者也。老子庄子窃淡之影响者也。欲深入淡字法门，须将无始虚妄浓厚习气尽情放下，放至无可放处，淡性自得现前。淡性既现，三界津津有味境界，如嚼蜡矣。”（《灵峰宗论》）
淡性既现，三界津津有味境界，如嚼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