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你

如果还有你，我一定不放弃。 前段时间朋友们看见我写的这句话，都以为我婚变了。 我没有去解释失去一个人比失去一段婚姻更快，更突然，更彻底。 一堆抽离的面纸，擦不完的眼泪将黑暗的房间打湿。 我想，隐藏这一段心事，久而久之，应该没有人再记得当时。 只是，我自己会常常像现在这样，念及你。 掉进痛的深渊里，回顾有你的日期，没你的标记。 你我之间，浅浅相系，无缘相惜。 五月测出有你，六月亲眼看你弃我而去。 到今天，你离开我整整两个月。 我以为我忘记过，原来只是暂时没想起。日子总是在短短淡忘，又长长想起之间反反复复而永远。 你来之前，我已对你充满想象和期待。 你来了，一切关于你的憧憬迅速蔓延。 如果还有你，多少不可言喻的美好在继续。 可惜没有你，让我再好好争取。 六月九日。我看见血，充满恐惧，还要想尽各种方法安慰自己。 六月十日。做ultrasound，本以为可以听见你强有力的心跳，可是医生说，才五个礼拜，迟点再来吧。我知道，不可能。下午赶紧看去看GP，验血。一会泪如雨下一会哭不出来地等待次日结果。所以，我说，如果还有你，我一定不放弃。 六月十一日。没有好消息。无论多努力做了多少心理准备，还是会崩溃。GP告诉我，血流到一定程度，你会自己掉出来。两周后再去做个ultrasound。这边和国内不一样，没有保胎，没有太多解释。我也没有太多问题。或许是，属于我的，我懂得。何必知道那么透彻，既然不得不失去你，就让我静静跪在悲伤里。 尽管哭到不能自已，我却仍然说，如果还有你，我一定不放弃。说不定有奇迹，说不定两周后可以听见你心的声音。 血一直下，点点滴滴成心痛。六月十七，忽然像到了生理期，害怕竟多于难过。我懦弱得好羞耻。 我以为你是完全离开了。难过又淹没了害怕。 六月十九号。准备晚餐时，我感觉有东西忽然滑落，重重地跌到心底。我忽然怔住了，忽然不知所措，忽然欲哭无泪，忽然被恐惧包围，忽然不懂哀伤。 蹒跚走进浴室。我情愿从未看过你，也不要看见这样的你。 生生的疼痛，都在心里。我多么多么不敢面对，我真的真的看过你。你的形状，你的姿势，你的颜色，甚至你的温度。 你看起来这么完整，可这个完整，却是一个完整的永别。 悲痛得没有意识，不能思考。竟然只是把你匆匆卷起置入垃圾桶。天啊。如果没有儿子在一边哇哇叫喊，我想，我一定不能把自己拉回现实。那一刻，我的灵魂跟着你走失。 还好。万分不幸里，也能挖出一毫幸运。我不需要做任何手术。上网查了一下，这叫自然流产。随便看了一下如何恢复，种种种种，基本上做不到，因为要带孩子。 还好，这里也有中医看。虽然看一次中医的费用可以在中国看个四次五次。也能买到大概可以和中国土鸡媲美的煲汤鸡，原来速冻的鸡，保质期两年。 没有让先生请假在家照顾我，因为他在家，小孩特别闹特别疯狂特难伺候，若是早五年，我估计是勒令他必须寸步不离地陪伴，就算陪了，我还是充满委屈充满哀怨。 还好，时间把我打磨得少了许多娇嗔。 都说流产是坐小月子。出月子的心焦急，渴望，迫切。我觉得我的这些感觉都翻倍了。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日子算了又算，才终于到了七月十九。 所有以为过不去的，终究沉淀为过去。 流光容易把人抛，人却不易抛开彼此拥有过的年岁。 春愁褪了秋思替，夏梦已去冬愿来。你已不在。我只是偶尔念叨：如果还有你。 苢蘩

二〇一四 八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