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的清晨（转）
母亲节的清晨
徐小平
5月10日。
母亲节的清晨，一起床就想起在泰兴老家安度晚年的母亲。心里想：在这个普天同怀慈母恩情的日子里，我能给她老人家做点什么、送点什么、表达点什么，才能最让她老人家开心？
最普通的做法，是给母亲打个电话，或通过快递公司给母亲送一束花，更进一步者，可以让家乡的朋友给她老人家送去礼物，这些做法都很好，但似乎都不能打动我的心坎。
在这个母亲节，我想回家看望母亲，尽管在北京的事情总是那么忙！
忙忙忙。大家都在忙，为衣食忙、为梦想忙、为子女忙、为配偶忙、也为父母忙。但这个母亲节，我寻思要把手中的事情放下，做一件真正难忘、真正重要、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想起四月底，我和俞敏洪、王强演讲到了延安。在延安大学近万人的演讲现场，我背诵了诗人贺敬之那首著名的《回延安》：
心儿啊，不要这么激烈地跳，
尘土啊，莫把我的眼睛遮住了！
手抓黄土我不放，
紧紧贴在胸口上！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
念完了这几句，我说：“这首诗，我小学里就念过。当时我就想，既然延安这么让诗人朝思暮想，他干嘛要憋这么久才回去？随时坐个车不就可以把宝塔山搂在怀里，何必几回回梦里受折磨呢……”
是的，这是孩子的想法，这是最实在和符合本质的想法。但成人世界并非那样浪漫，并不总能这样随心所欲——人最难的，是把想做的事情落到实处，想什么，做什么！想做就做，Just do it！
所以，在这个母亲节的清晨，我决定去回到故乡，去看望远在家乡、已经80高龄的母亲！母亲虽然依然健康、快乐，但毕竟已经80岁了！
另外一个因素，使得今年的母亲节对我更加特殊——5月11日，是我的生日。虽然母亲后来告诉我：我的生日是农历。查1956年农历5月11日，是公历6月18日。但事实上五十多年来，我总是在这一天的前夜，喝面汤、吃蛋糕，为自己又虚度了一年而暴饮暴食、虐待自己一顿！
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庆祝两个母亲节——一个是普天同庆的母亲节，一个是你自己的生日，因为正是在这一天，世界才有了你，你才有了这个世界！
今年的母亲节与我的生日重叠，我要用实际行动向母亲表达这种无法偿还的恩典。
电话、鲜花、美酒、脑白金都没有意义……我知道什么是母亲最想要的礼物——把她老人家最热爱的宝贝、天下母亲最伟大的成就、她的儿子我通过飞机快递回去！
心儿啊，不要这么激烈地跳，
尘土啊，莫把我的眼睛遮住了！
于是我立即行动起来：从朝阳公园附近打车到南苑机场，半小时，从北京飞到无锡，一小时四十分钟，从无锡硕放机场坐车回到泰兴老家，一小时。不到四小时，我就见到了白发苍苍、心情欢乐的母亲、以及更加年迈、但精神一样烁爽的父亲，我的父亲，也已经90岁了！
朝辞京城灰雾间，千里泰兴半日还，正是江南好风景，桃花开时回故园。
汽车开到家门口，远远看见爸爸妈妈站在那里等候我，犹如年轻的母亲在家门口等待放学我、等待晚归的我。
到了家中，母亲忙碌着为我倒茶装饭。母亲最拿手的是红烧肉，那是我吃过天下最美味的红烧肉，坦率说，徐家肉不知要比毛家肉好吃多少倍！母亲最擅长的，还有“斩肉”——就是红烧扬州狮子头，我一次能吃六个。泰兴位于长江侧畔，母亲河流给大地带来无限丰盛的物产。妈妈做的各种河鲜（有人称之为“江鲜”），更是我儿时最幸福的回忆，组成我身上最细腻的皮肉——以至长大后，“海鲜”这个词汇，一直无法触动我的食指，难以唤醒我的舌忆。
今天，母亲又让我重温小时候最企盼的时刻，妈妈端上桌的美味，可以和那时候过年媲美。
妹妹告诉我，母亲听说我要回家，激动万分，立即开始为我准备她那些最拿手、我最喜爱的佳肴，忙上忙下，似乎恢复了青春！
看着妈妈含笑走来走去，我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遥想53年前今日，母亲正26、7岁，年轻美丽，对未来充满遐想。怀中的我，正躁动不安地跳动着、叫唤着要出世，而母亲的心情，也随着我的出生分分钟临近而激动不安——跨越五十余年，今天早晨，母亲听说儿子即将到来而激动的感受，多少有点类似吧。
近几年来，随着父母渐渐老去，我特别加强了回家看望他们的频率。上次回家是春节，当时就计划5月带放假回家的大儿子回泰兴看爷爷奶奶，8月再带全家回泰兴庆贺母亲80大寿。每个星期，我也都惦记着给妈妈打电话问寒问暖……但在母亲节这天，我朝发午至回到家乡，还是给她老人家带来了意外惊喜和额外欢乐。
父母对子女一般都有物质需求，但什么是子女能够留给父母最持久和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孩子对于父母情感需求的呵护和满足啊！在生命夕阳中的老人，最盼望的已经不是中奖、提职、待遇、金钱、住房……老人最最盼望的，就是看着久别重逢的子女从汽车里走出来，冲着站在在家门口等候已久的他们，喊一声“爸爸、妈妈”！
百川东到海，何日赴西归？下个母亲节，记得把家回！
其实，说到底，人生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而人生，又有多少不该放下却被我们长期搁置的东西？
在生命的储藏室，有无数的珍宝。由于忙碌与疏忽，我们常常让这些珍宝聚集灰尘，失去光芒，逐渐也就让自己本来熠熠闪光的生命，变得黯淡迟钝，沉重迟滞。贫穷的人为追求财富而忽略了这些宝藏，会凸现贫穷的无奈，富有的人为更加富有而漠视了这些财富，会丧失财富应有的快乐……
这些珍宝，就是包括亲子关系在内的人生情感珍宝。它是农夫身上那件著名的快乐衬衫，它是女王头顶那颗耀眼的权力宝石，它是奋斗航程风雨无阻的灯塔，它是生命沙漠心有灵犀的清泉。
快乐、皇冠、灯塔、清泉……这些听上去很奢侈很璀璨的东西，其实就在你的心中，就在你的脚下——只要你停下脚步，改变旅程，轻叩家门，把你自己包上红丝带，送给你最爱的人、最爱你的人。
这个母亲节，我做了一次全世界最幸福、最富有、甚至是最有权力的人——我在匆匆奔波的路上紧急停车，走进了我的生命储藏室，打开了我的幸福保险箱，获取了我人生最瑰丽的财宝——母爱与亲情。
（本文原载《新东方英语》2009年7月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