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前的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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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在厦门的Thank you Cafe,2013年冬无雪。 |
在那一段喜欢夜宵和夜晚情绪的时间里,有个豆瓣相册曾经给了我好大安慰,来自五湖四海的食材,康熙字典体的古色古香,炖锅煮尽世间事,你暂凭杯酒长精神;尤其它又有着别具匠心的名号——午夜前的“食”分钟。深夜,昏暗的小厨房,迟迟归来的倦鸟和一碗热汤面,或有断断续续又明亮的音乐。深夜的心灵慰藉,光是词语之间的暧昧已经足够火候。
听莫文蔚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却最近才知道这是一首老歌。那个湿冷冷的阴天,电台放出的时候,正站在水汽朦胧的玻璃前,深蓝和明黄的夜色像水滴——午夜前的十分钟,天显得特别空。
吃和歌曲有异曲同工之处。比如昨天在炖鸡,我说要把鸡肉炖香菇,用鸡汤做面,或者直接喝鸡汤,爸爸却说要把整鸡做成鸡肉冻过年吃。我摆出各种理由劝阻,“鸡肉冻多没有营养。”“胶原带白全都流失了。”“我不吃。”都被宣告无效。眼睁睁的看着那锅热腾腾的鸡汤进入冷冻程序,大人哼着歌曲忙碌开心,我语塞。在锅碗瓢盆乒乒作响的厨房中,科学道理有点尴尬。我们这代人似乎从来不能理解父辈的饮食习惯:喜欢吃咸菜和腌制食品,鱼和海鲜喜欢炸酥留存,过年过节,一定要鸡鸭鱼肉红烧清蒸煎炒烹炸。更从未听说过哪家过节吃斋。这就如同我不能体会他们对于迎接春节的隆重感;不能理解明明全国市面都流通的物品,为什么偏要经历行李一路摔打,费心费力;而离开家的日期,能晚则晚,最后要平安度过中秋方才能放出去撒野。
我想起来以前看三毛写她的父母飞到她的城市照顾她,说台风把海水吹的到处都是,而母亲从超市出来拎着一包东西吃力却坚定的走在风里雨里,她问道,他们渐渐老去的翅膀何时才能休息,不再飞过千里还想要给女儿幼雏一样的保护?现实里的日子总是没有一点宽宏的柔情,时间的轨迹偷偷的恒久漫长,长的过你新鲜的句子和观点,长的过你都不再知道的琐琐碎碎,长的过你给的陪伴和关心;旧世界其实并没有改变,它兀自温吞运转着,稳如磐石的守旧着、笃定着,还想要给你它熟悉的一切。你却要有多少体悟去了解,熟悉的也就是好的,能做和有可做之事本身就是幸运。如果父母的生活越来越像一条平和的弧线,那么就渐渐懂得怎么去保持平行。
除了回归旧的饮食习惯,整个城市几乎都像我展现出一种画廊一般的姿态。穿行在城市的每一座地标和街道里,我不断的惊叹着时间是怎么改变了这一切。时间又是怎么把我们像胶带一样绑在一起,又残忍的拉扯开。每走一步,千万张回忆的画面和声音就像海水一样覆盖过来。意气风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觉得最对的事;心里若有一丝伤心事,每个人都觉得最委屈的是自己;我依然会依照往日习惯去看看大海,想念很多人并且整理旧物,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又好笑又悲伤。
今晚做了一餐饭,一碗面。听着午夜前的十分钟,时钟滴答滴答,真的到了午夜前的时间。海边的夜空就是深海一样的湛蓝,不像北京在五环外发这猩红的夜色。这段时间几乎进入了冥想,大部分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些什么,不懒惰的时候也能慢慢把论文整理完,把电影看完,把笔记写完,把话说完。总是在思念着什么,不知道怎么表达;把握一种感觉,却不知道怎么留住。被人指点说,是生活的根基不厚。怎样变厚呢?我想,先从做饭开始吧。日子是柴米油盐里的故事,你还没经历茶米油盐,哪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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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饿的煮热汤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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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爱藕片和鸡胗,辣的酸爽开胃。 |
收拾碗筷时,看着那些被我抨击千遍的炸鱼炸丸子,浑水色的酱瓜和酸爽的辣白菜,也组成了酸甜苦辣其中那一味的浓重。也没有那么罪恶了。有的时候,新鲜的蔬菜和腌菜并我宣称的没有那么大的“意义”区别;就像我的老师有一次说,你们这些学文科的小朋友,总觉得自己的每个选择都要精确,但时候有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放眼望去,都站在地球上。是的,如果是在天堂,我们大概都会很善良美满,如果不是,其实只是地狱甲和地狱乙的差别而已。
冰箱里特意留了几条鱼让我拿去练炖。桌上什么都有不是好事吗,你能够给我的是快乐还是悲伤,其实对我又有多大区别呢。日子照样稀松的过下去,因为你是你,又能责怪什么呢?当人们再也无法给予彼此的时候,我们至少还有沉默。当沉默我们亦不能同享的时候,还有这午夜前的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