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辣土豆丝

自己平生做的第一顿饭，是在美国的出租屋里。
赤胆新的小电饭锅从盒里撬出来，惊喜地发现附赠一把饭勺和一只米舀。
用米舀量了米，放水龙头下冲洗。洗剩的水，随手浇去脚边的茉莉花丛。
其实不太知道该放多少水去煮，就连啪嗒一声按下电饭锅的煮饭键，都觉得很新鲜。
只买了一颗大土豆，一小盒青辣椒。天生无辣不香又从未下过厨的我，眼下只能想到这两样食材，一个负责饿不死，一个负责饭扫光。
也就是酸辣土豆丝。
土豆削皮，切细丝，泡入清水中。后来很少再做这道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切丝几乎要了我的命。常做这道菜的人都懂得，泡清水是为了清洗掉土豆丝表面的淀粉，但是我估计切丝切断了脑回路，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等油都热了，才发现土豆丝已经被氧化成不新鲜的肉红色，一下锅就粘成了化不开的一坨。
请忘记上面错误的示范，接下来处理那些青椒。青椒洗净，去蒂，挖去芯，再切丝。在国内想买辣青椒，往往要碰运气。运气不好可能一只辣的都买不到。很幸运的，我那天买的青椒每只都很辣。废话，加州的辣椒向来是严格地按照辣和不辣分类售卖，可惜初来乍到的我并不懂。于是悲剧了。我非常残忍地为自己调配了1:1的青椒丝和土豆丝。
热油，煸青椒丝，配盐。青椒丝非常给力，油星如同镀了金，稍微给些盐，就香气逼人。虽然土豆丝扔进去成了红兮兮的一坨，不过铲子勉强也分开了。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土豆丝黄灿灿地出水入油，“刺啦”一声，惹得一片哗然才好。土豆丝一下去，整个菜就有了规模。加盐和一点点生抽，翻炒的过程中仅探探鼻子，就知道味道好坏。翻炒到土豆丝吸饱了汁，整个锅热得发燥，给上一小口冷水，又是"刺啦"一声，这顿饭，做得掌声雷动。
然后就可以喷醋了。我用惯了镇江醋，感觉无论是口感还是颜色，都比白醋浓厚，适合炒菜。醋的酸味刚刚蒸腾起来，就关火起锅。久了醋会苦。
米饭熟了，盛上一小碗。小桌上没有凉菜，没有汤，没有点心，没有酱，只有这孤零零的一道菜，死活就是它了。那种爽翻天的辣几乎激活了我所有迟钝的感官，逼得我落泪，流涕，腹泻，起痘。吃一阵子，就不饿了，准确地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下意识地摸摸嘴唇，还好，还在。
那时候有想家吗？其实并没有，当生活突然开启了陌生模式，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等到如今自己已经能够亲手布一桌菜的时候，已经渐渐摆平了自己的舌尖的时候，某个时刻会突然想要回到过去，想回到爸爸妈妈的厨房，再摊着两手，等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