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来生》
题记——
我叫金生生。女。
做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遇一个男人，相遇，相识，相恋，相守。在爱着他的时候也被他所爱。但是到最后，往往这个理想都变成了空想。因为不知道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三心二意，还是自己命里注定遇人不淑。
生生唱
文：十三钗
1.
等赶到现场，救护车仅仅比我快了一步。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警察和协勤在疏散交通。新上路的14米长的214路安然无恙，乘客早已经走掉了，旁边停着一辆雪铁龙。我绕着它转了一圈，没找到一丁点的划痕，看来一万块钱花的有够值，这司机技术不是一般的好，绝对是专业的，达到目的还保全自己。公交车底下塞着一台银色的本田，救护和消防人员正把变了形的车撬开，抬出扭曲了的一团模糊血肉，继而又是一团。鲜血奔涌，我始终看不清楚是不是我熟悉的脸。
因为挡着了路，急救员猛的踢了我一脚，小姐这有什么好看的么？
我说我刚才接到电话，这男的应该是我未婚夫。
他极度崩溃，那你怎么还这态度？快点让路去医院啊。
我让开一步，我说我得确认是他啊，还得去银行取钱啊，不然你们医院能给抢救么。
我已经很久没见释小路了，所以满脸鲜血的样子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我买的。我看了看车牌号，是释小路的倒没错。于是我又转回救护车那，我问大夫，他们还都活着么？男的和女的谁伤的严重些？
没有人理我，车门哗啦的一声就关上了，然后绝尘而去。
保险公司在路边临时支了张桌，公交司机和雪铁龙司机老老实实的坐在那。我叫来交警的头头，我说我要求私了，不用保险公司承担，公交公司的损失我赔。
那头头明显底气不足，支吾着说这不太好吧，已经立上案了。
我眼睛一瞪，我是受害人家属我报案了么？车里是我老公和他情儿，我们有头有脸的人物差的不是钱懂不懂？
2.
我回到释小路的公司，找到账务，我说把金柜里的钱全给我拿出来，你再去银行提十万现金。
一个女经理后面跟着两个男职员拦住我，好像我要抢劫一样的表情。
我把染了血的两张身份证递给她，我说这是你们财务部的人，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面色微窘，生生姐，其实释总对你很好。
我说既然你认识她那么我现在拿钱是去救他们俩的命的，他们出了车祸你知道么，如果释小路死了，你们都得失业。包括我。
甚至都不用签字，我就那么抱着一堆明晃晃的粉色人民币坐电梯下楼，穿过大厅，走到十字路口过马路对面，并且拒绝了主动上前的出租车，上了公共汽车。有人在后面追着我，生生姐我开车去送你吧。
我没理他，自从释小路成功的出了车祸以后，我再也不要信任任何人了。像我那么爱释小路，都可以找个人开车去撞他，谁知道别人在我背后又有什么阴谋。不过我没有把余款全付了，释小路看来伤的重些，那女的倒没啥事儿。这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我还得从长计议。
我怀里抱着那么一叠的钱，公交车上还有人主动让座给我，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可能觉得我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但是没有人来抢劫。我很委屈，我拿的全是真钱啊，为什么连个抢劫的都没有呢。医院门口有举着小盆讨零钱的老头儿，我在他旁边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钱吓的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肯抬。
3.
他们俩全在手术室，流了那么多的血，护士说因为手术太多血库的血不太够，我伸着胳膊说那抽的我吧。结果释小路是O型用不了我和血，我和她却都是AB型。我一把抢下血袋，刚刚从我身体里抽出去的还带着温度。我说我不给她输血，你们从别的医院借吧，钱我可以出。
此时她手术竟然结束，在不需要我输血的情况下顺利的被推了出来。
我跟在后面进去病房，听她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其实我很想掐断她连接着呼吸机的那根细管，或者我也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那根管子碰掉然后走开，还是趁医生不注意把药弄混然后一针打下去就可能一命呜呼。电视剧里就是这样演的，也许我应该先去弄双手套，这样才不会留下指纹。
当我正在考虑用哪种方法杀死她好时，她醒了。难道是麻醉剂全给释小路用了所以在她这里就偷工减料了么？
她躺在白色的床单里，见到我把手放在呼吸管上的动作表情慌张且惊恐。我只好很不情愿的把手从管上拿开，说实话，尽管带着氧气罩，仍然看得出有细致的眉眼，大概我十年前也是这副样子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开口讲第一句话，虽然虚弱还是有掩饰不了的敌意。
我说，我不在这里，难道你觉得你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释小路么？
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听到释小路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他快死了。我很无辜的语气，像是讲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人。
她猛的从床上弹起来，扯乱红红黑黑的线，引得机器一阵嘀声。
4.
可能麻醉药的缘故，释小路手术后一直半梦半醒。醒的时候不知道是一时记忆丢失了还是没找着焦距看清我，努力半天就沉甸甸的闭上眼睛。睡的时候一直有痛楚又模糊的叹息，偶尔喉咙里会发出声音，但是听不清是喊我的名字生生还是喊疼。
他真正清醒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回来护士告诉我，刚才释先生醒了，他问我她怎么样了。我斜着看她，你怎么说。
她低眉顺眼，照你教的那么说的。我表情略略缓解，独自回到病房。
释小路又睡了，掩在白床单里像个倦极了的孩子。突然睡梦里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人逼迫胁威，转而又低低哀求。
我站在病床边久久不动，窗外有明媚的阳光，透着白窗帘也仍然能感觉到刺肤。
大学时就和他相恋，从最贫穷的失业时期一直到开公司，从不曾远离。
十几年相守的寂寞，又有几个男子不曾经受诱惑？释小路日渐增多的推不掉的应酬，手机永远清空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去他公司里员工洞悉的了解和窥探的好奇，迟了又迟遥遥无期的婚礼，我又是怎么在孤独的夜晚将心捶硬，挖去柔软和不能愈合的伤疤。
因为太过在乎，便更加胆怯。我没有勇气去查询事实，更不敢理直气壮的站出来捅破窗户纸。那天夜里看着他在阳台上长吁短叹，第二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让我从垃圾筒里捡到皱成团纸球，是张验孕单。
释小路，他从不知晓，当他成就了事业，他便成了我的事业。
5.
八月酷暑，医院里新伤的血肉，刺鼻的药水，腐烂的秽处，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起到处弥漫，我刚进走廊便直冲进卫生间呕吐。鼻涕眼泪横流时抬头，她推着吊瓶架子站在门口。
我把大红的结婚证摆出来，我们一个月前就登记了，我怀孕了，必须要赶在身体看不出之前举行婚礼。
她的脸在刹那惨白，你怎么能怀孕呢？
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怎么不能怀孕？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继承人，生出来姓释。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孩子就算也能姓释不过是个私生子，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释小路活着做个DNA啥的你们俩也可以得到些赡养费，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你做手术时用的药是孕妇禁服的，医生说还得再等几天才够做人工流产。
她完全傻住，整个人犹如大厦的轰然坍塌，病房里看不见的销烟弥漫和血流满地。半晌她才嗫嚅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你可以恨我，但我说的是事实。释小路的后事我会料理，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有，医疗费都是我付的，从你工资里扣了，剩下的你要是没钱就不用还了。他的公司我会接管，解约和保险手续已经办好，你回公司取吧。至于以后，你愿意留在沈阳也没问题，但是好的财务工作通常会做资历调查，我当然会如实回答的。
不管我说什么，她一直倚在床头，静如死水，目光滞泻。准备了大篇她应对的言辞，没有回应我觉得很沮丧。
我走出病房把门关好，随手结婚证扔进垃圾箱里。早知道她看也不看，不须花钱做假，借一个就完事了。
6.
我知道她一定会离开沈阳的，在一个早晨悄悄走的，都没回公司取停保单。我安排的人看着她上了火车，是一个不知名的遥远的小站。
我知道她在医院里寻遍了几乎所有的病房，甚至还闯进了太平间。到底是不舍，亦或是不甘？
只是释小路的病房是高级间，楼层都有看守，探望也须家属亲自签字后才能放人进来。可是上至主治医生，下至楼道保洁，当释小路还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已经抱着一堆粉红票子挨个嘱咐过。所以当她问起释小路，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他快死了，伤了脊椎，救过来也是残。当释小路问起她，答案也只有一个：无甚大碍，知道他的伤势后就出院走了。
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怨恨释小路有钱，如果没有钱我又怎么能指挥的动这些医生护士还有公司员工，可是如果没有钱我还需要这样来保卫自己的爱情么。
释小路面无表情，他看着天花板问我，生生，我到底伤着哪了，为什么我全身都不能动？
我握起他软弱无力的手，我说小路你没事，有我在你会站起来的。
我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脸上的棱棱角角山山水水。指尖贴近他的肌肤，一分一毫的移动，仿佛以此收复自己丢失的阵地。
7.
即使红包再大，医生已经毕竟不能做太过格的事情，他严肃的警告我如果麻醉和安定药再用下去会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既然她走了，也没必要再让释小路躺在床上了。于是拉上牵引，悉心治疗和照顾。
医疗费用的花销很多，公司资金此时也忙上添乱的周转不灵，我把自己十几年积攒的钱转成股份投了进去，员工再见到我不叫生生姐，而是叫金总，神情和目光已经和对待释小路平起平坐。
绷带刚拆释小路就要做复健，我推着轮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沈城下了薄薄一层细雪。冬天就要来了。
释小路单脚站在那层雪地里，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我脚下有千斤重，无法上前去。我知道她的离去让他在身体受伤时心灵也遭受了重创，他的骄傲和自尊也在这场车祸里被碾成了油泥。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是曾经心虚和不忍，可是我爱释小路，即使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即使我看到他和她从同一台车里被抬出来我仍然恨不起来他，那么我只好恨她。
9.
释小路还来不及健步如飞的时候，我们就举行了婚礼。因为如果等到夏天，虽然婚纱会更漂亮可是我的肚子恐怕会穿不进去。
释小路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偶尔，也会想起远走的那个女子，和一个远离的小生命。
（完）
我叫金生生。女。
做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遇一个男人，相遇，相识，相恋，相守。在爱着他的时候也被他所爱。但是到最后，往往这个理想都变成了空想。因为不知道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三心二意，还是自己命里注定遇人不淑。
生生唱
文：十三钗
1.
等赶到现场，救护车仅仅比我快了一步。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警察和协勤在疏散交通。新上路的14米长的214路安然无恙，乘客早已经走掉了，旁边停着一辆雪铁龙。我绕着它转了一圈，没找到一丁点的划痕，看来一万块钱花的有够值，这司机技术不是一般的好，绝对是专业的，达到目的还保全自己。公交车底下塞着一台银色的本田，救护和消防人员正把变了形的车撬开，抬出扭曲了的一团模糊血肉，继而又是一团。鲜血奔涌，我始终看不清楚是不是我熟悉的脸。
因为挡着了路，急救员猛的踢了我一脚，小姐这有什么好看的么？
我说我刚才接到电话，这男的应该是我未婚夫。
他极度崩溃，那你怎么还这态度？快点让路去医院啊。
我让开一步，我说我得确认是他啊，还得去银行取钱啊，不然你们医院能给抢救么。
我已经很久没见释小路了，所以满脸鲜血的样子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我买的。我看了看车牌号，是释小路的倒没错。于是我又转回救护车那，我问大夫，他们还都活着么？男的和女的谁伤的严重些？
没有人理我，车门哗啦的一声就关上了，然后绝尘而去。
保险公司在路边临时支了张桌，公交司机和雪铁龙司机老老实实的坐在那。我叫来交警的头头，我说我要求私了，不用保险公司承担，公交公司的损失我赔。
那头头明显底气不足，支吾着说这不太好吧，已经立上案了。
我眼睛一瞪，我是受害人家属我报案了么？车里是我老公和他情儿，我们有头有脸的人物差的不是钱懂不懂？
2.
我回到释小路的公司，找到账务，我说把金柜里的钱全给我拿出来，你再去银行提十万现金。
一个女经理后面跟着两个男职员拦住我，好像我要抢劫一样的表情。
我把染了血的两张身份证递给她，我说这是你们财务部的人，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面色微窘，生生姐，其实释总对你很好。
我说既然你认识她那么我现在拿钱是去救他们俩的命的，他们出了车祸你知道么，如果释小路死了，你们都得失业。包括我。
甚至都不用签字，我就那么抱着一堆明晃晃的粉色人民币坐电梯下楼，穿过大厅，走到十字路口过马路对面，并且拒绝了主动上前的出租车，上了公共汽车。有人在后面追着我，生生姐我开车去送你吧。
我没理他，自从释小路成功的出了车祸以后，我再也不要信任任何人了。像我那么爱释小路，都可以找个人开车去撞他，谁知道别人在我背后又有什么阴谋。不过我没有把余款全付了，释小路看来伤的重些，那女的倒没啥事儿。这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我还得从长计议。
我怀里抱着那么一叠的钱，公交车上还有人主动让座给我，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可能觉得我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但是没有人来抢劫。我很委屈，我拿的全是真钱啊，为什么连个抢劫的都没有呢。医院门口有举着小盆讨零钱的老头儿，我在他旁边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我怀里的钱吓的立刻把头低了下去再也不肯抬。
3.
他们俩全在手术室，流了那么多的血，护士说因为手术太多血库的血不太够，我伸着胳膊说那抽的我吧。结果释小路是O型用不了我和血，我和她却都是AB型。我一把抢下血袋，刚刚从我身体里抽出去的还带着温度。我说我不给她输血，你们从别的医院借吧，钱我可以出。
此时她手术竟然结束，在不需要我输血的情况下顺利的被推了出来。
我跟在后面进去病房，听她呼吸机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其实我很想掐断她连接着呼吸机的那根细管，或者我也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那根管子碰掉然后走开，还是趁医生不注意把药弄混然后一针打下去就可能一命呜呼。电视剧里就是这样演的，也许我应该先去弄双手套，这样才不会留下指纹。
当我正在考虑用哪种方法杀死她好时，她醒了。难道是麻醉剂全给释小路用了所以在她这里就偷工减料了么？
她躺在白色的床单里，见到我把手放在呼吸管上的动作表情慌张且惊恐。我只好很不情愿的把手从管上拿开，说实话，尽管带着氧气罩，仍然看得出有细致的眉眼，大概我十年前也是这副样子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开口讲第一句话，虽然虚弱还是有掩饰不了的敌意。
我说，我不在这里，难道你觉得你第一眼看到的应该是释小路么？
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听到释小路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他快死了。我很无辜的语气，像是讲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人。
她猛的从床上弹起来，扯乱红红黑黑的线，引得机器一阵嘀声。
4.
可能麻醉药的缘故，释小路手术后一直半梦半醒。醒的时候不知道是一时记忆丢失了还是没找着焦距看清我，努力半天就沉甸甸的闭上眼睛。睡的时候一直有痛楚又模糊的叹息，偶尔喉咙里会发出声音，但是听不清是喊我的名字生生还是喊疼。
他真正清醒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回来护士告诉我，刚才释先生醒了，他问我她怎么样了。我斜着看她，你怎么说。
她低眉顺眼，照你教的那么说的。我表情略略缓解，独自回到病房。
释小路又睡了，掩在白床单里像个倦极了的孩子。突然睡梦里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人逼迫胁威，转而又低低哀求。
我站在病床边久久不动，窗外有明媚的阳光，透着白窗帘也仍然能感觉到刺肤。
大学时就和他相恋，从最贫穷的失业时期一直到开公司，从不曾远离。
十几年相守的寂寞，又有几个男子不曾经受诱惑？释小路日渐增多的推不掉的应酬，手机永远清空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去他公司里员工洞悉的了解和窥探的好奇，迟了又迟遥遥无期的婚礼，我又是怎么在孤独的夜晚将心捶硬，挖去柔软和不能愈合的伤疤。
因为太过在乎，便更加胆怯。我没有勇气去查询事实，更不敢理直气壮的站出来捅破窗户纸。那天夜里看着他在阳台上长吁短叹，第二天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让我从垃圾筒里捡到皱成团纸球，是张验孕单。
释小路，他从不知晓，当他成就了事业，他便成了我的事业。
5.
八月酷暑，医院里新伤的血肉，刺鼻的药水，腐烂的秽处，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在一起到处弥漫，我刚进走廊便直冲进卫生间呕吐。鼻涕眼泪横流时抬头，她推着吊瓶架子站在门口。
我把大红的结婚证摆出来，我们一个月前就登记了，我怀孕了，必须要赶在身体看不出之前举行婚礼。
她的脸在刹那惨白，你怎么能怀孕呢？
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怎么不能怀孕？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的继承人，生出来姓释。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孩子就算也能姓释不过是个私生子，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释小路活着做个DNA啥的你们俩也可以得到些赡养费，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你做手术时用的药是孕妇禁服的，医生说还得再等几天才够做人工流产。
她完全傻住，整个人犹如大厦的轰然坍塌，病房里看不见的销烟弥漫和血流满地。半晌她才嗫嚅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你可以恨我，但我说的是事实。释小路的后事我会料理，你就不用操心了。还有，医疗费都是我付的，从你工资里扣了，剩下的你要是没钱就不用还了。他的公司我会接管，解约和保险手续已经办好，你回公司取吧。至于以后，你愿意留在沈阳也没问题，但是好的财务工作通常会做资历调查，我当然会如实回答的。
不管我说什么，她一直倚在床头，静如死水，目光滞泻。准备了大篇她应对的言辞，没有回应我觉得很沮丧。
我走出病房把门关好，随手结婚证扔进垃圾箱里。早知道她看也不看，不须花钱做假，借一个就完事了。
6.
我知道她一定会离开沈阳的，在一个早晨悄悄走的，都没回公司取停保单。我安排的人看着她上了火车，是一个不知名的遥远的小站。
我知道她在医院里寻遍了几乎所有的病房，甚至还闯进了太平间。到底是不舍，亦或是不甘？
只是释小路的病房是高级间，楼层都有看守，探望也须家属亲自签字后才能放人进来。可是上至主治医生，下至楼道保洁，当释小路还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已经抱着一堆粉红票子挨个嘱咐过。所以当她问起释小路，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他快死了，伤了脊椎，救过来也是残。当释小路问起她，答案也只有一个：无甚大碍，知道他的伤势后就出院走了。
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要庆幸还是怨恨释小路有钱，如果没有钱我又怎么能指挥的动这些医生护士还有公司员工，可是如果没有钱我还需要这样来保卫自己的爱情么。
释小路面无表情，他看着天花板问我，生生，我到底伤着哪了，为什么我全身都不能动？
我握起他软弱无力的手，我说小路你没事，有我在你会站起来的。
我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脸上的棱棱角角山山水水。指尖贴近他的肌肤，一分一毫的移动，仿佛以此收复自己丢失的阵地。
7.
即使红包再大，医生已经毕竟不能做太过格的事情，他严肃的警告我如果麻醉和安定药再用下去会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既然她走了，也没必要再让释小路躺在床上了。于是拉上牵引，悉心治疗和照顾。
医疗费用的花销很多，公司资金此时也忙上添乱的周转不灵，我把自己十几年积攒的钱转成股份投了进去，员工再见到我不叫生生姐，而是叫金总，神情和目光已经和对待释小路平起平坐。
绷带刚拆释小路就要做复健，我推着轮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沈城下了薄薄一层细雪。冬天就要来了。
释小路单脚站在那层雪地里，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我脚下有千斤重，无法上前去。我知道她的离去让他在身体受伤时心灵也遭受了重创，他的骄傲和自尊也在这场车祸里被碾成了油泥。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我也是曾经心虚和不忍，可是我爱释小路，即使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即使我看到他和她从同一台车里被抬出来我仍然恨不起来他，那么我只好恨她。
9.
释小路还来不及健步如飞的时候，我们就举行了婚礼。因为如果等到夏天，虽然婚纱会更漂亮可是我的肚子恐怕会穿不进去。
释小路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说，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偶尔，也会想起远走的那个女子，和一个远离的小生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