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厅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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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说我看的第一部录像是《西安杀戮》。那时姐姐刚上初中,她们班的几个男同学,当然现在看都是十几岁鼻屎大的小孩子请我们姐两去看的。我只记得录像厅很远,我们从市中心做公交车到东市区的一个电影院,一只小黑板端放在售票处,上面潦草的贴着《西安杀戮》的电影海报,海报脏兮兮的,你知道就是用今天的审美来看,海报是那种土土的感觉,人物都是画出来的。
可这是录像哎。
《西安杀戮》是大导演张彻1987年拍的戏,故事情节真的完全不记得了,电影充满了血腥械斗,里面那个男主公被恶人打成人形沙漏,皮松肉软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有一个男主角全裸的背影,两个打手拽着他,往他的下身插进一根钢筋,男主人公的面部特写狰狞的一塌糊涂,就是今天说的爆菊么。从电影院走出来的路上,好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哇,原来这就是录像啊,真的很震撼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全裸。
像我们这样的小城市,没有什么特别的消遣,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克制,一旦受到了刺激,难以自拔是最自然不过的。于是我们开始混迹录像厅,各式各样的。
那个时候小城里的录像厅像断茬的韭菜,睁开眼哪哪都是。好像今天最繁华的闹市街角,什么四牌楼啊三孝口啊,几乎都被录像厅占为己有,我记得就今天乐普生旁边隔着马路,肩并肩紧挨着好几家录像厅呢。他们同时在售票处贴出电影海报,天知道,那两副厚厚的皮门帘里面放的是什么?我们就一家挨着一家看呗,反正时间多的是。我常说我们是被港片哺育感怀的一代,这句话一点不假,在录像厅幽暗的灯光下我们认识了聂小倩、宁采臣、小马哥、山鸡……看着看着,他们都像自家门口的街坊邻居似的,市井里透着说不出的亲切。那些年,我一直想去遥远的南方看看叫香港的那片江湖吃一次街边摊的小火锅,没想到多年后真的站在香港的街头,他秩序井然的拒人千里。我也一直想知道林青霞凄美的坠崖之后,令狐冲内心会不会有隐隐一丝心痛。多少会有一点吧,至少林青霞坠崖的那瞬间像伤痕印在我的心口。港片启蒙了我们懵懂的人生,真的,爱恨情仇就那么直白的呼之欲出,催促着我们要活的像那些刀光剑影,我们要爱的像那些故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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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庆幸的是,九十年代确实是港片最好的年代,牛逼的电影和大牌的明星一波波像雨后春笋,我们恰巧在那个时候遇见录像厅,家喻户晓的明星以录像的方式留在青葱的记忆里,是我记忆中沉默的挚友。渐渐地,我发现不是每一部录像都像《西安杀戮》那么刺激,原来还有更温软更潇洒更奇情更眷恋的事和人,我们不自觉的跟着他们学会做人处事,甚至电影里明星的穿着也被大家追捧,念初中的时候,好多人都要一双高帮的白色运动鞋,那就是从录像厅的港片里流行开的。我记得当时录像厅大的电影都是循环播放的,那足够消耗一个精力充沛的半天甚至是一整天。有的人就像住在录像厅里,屏幕上放着电影某些关键的桥段,他们在下面傲娇的念着台词,好像他们从不用回家。肯定也有不回家的,因为晚场是有“料”的。下面的观众起哄要老板换个片,好吧,老板看看时间不早了,就默契的摸出什么什么“伦理”片啊“生活”片,果然群响毕绝。真有人被录像厅改变了生活,我们公司的一个姓郭的导演,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大,据说当年他是港片的忠实拥趸,为了方便每天看录像,他和几个朋友顺带承包了一个录像厅看片赚钱两不误,就这样过着滋润的录像店老板生活,今天人家从理科男摇身变成导演,难道不应该感谢那些港片里的江湖风云和儿女情长吗?
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感受就是当年为什么不认识他?要不然就能免费看录像了。
当时录像厅的票价是五块钱一个人,虽然是循环滚动播放,但每天都去录像厅细细算下票价,对学生来说仍然是天文数字。所以家里大人通常是不给我们去看录像的。妈妈常说往录像厅跑的都不是好孩子,明明是晚上才放伦理生活片啊,怎么能牵扯上白天的这波呢?
我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班主任借着课间休息找我谈话,大约是开完家长会我母亲实在解释不了我的成绩为什么这么糟糕,为了给老师一个交代,交代出我没事爱泡录像厅,还这样执着的看了好几年。这还了得么?数学老师当时坐在我旁边,恶意的笑着说:这样的一个女学生,距离声名狼藉可不远了!那个笑容我很熟悉,我忍住没告诉老师,港片里有这样笑容的人下场都很惨的。你看,港片也没那么糟,至少教给我一些粗浅显实战经验。
最难忘的一次,是一个同学请我去看录像,当然是自己喜欢的男同学。看的是郭富城演的的《笑侠楚留香》。录像厅外面有卖冰水的,看到一半的时候,记忆永久的停留在他忽然转头问我渴不渴的瞬间。
前几天看电视上郭富城参加一个选秀节目,他就像吃了防腐剂,还是那么年轻,就像刚从港片里走出来的样子,而此时男同学已娶我已嫁,不由心生感慨:时间过得这么疾又真的这么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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