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至
半夜失眠,爬起来想看会书。打开《城堡》一个字也没看,又合上了,其实在看卡夫卡的东西时,一半是喜欢,一半是强迫自己去看。之所以有强迫感,是因为里面其实也包含有有让我厌烦的成分,至于为什么会厌烦,之前也没去多想,现在合上书,静静的想了一会,也不是无缘由的:他的写作风格,之所以称之为风格,是因为诸多作品的共性所在。比如《乡村医生》发生在冬天的雪夜,《城堡》也是在叙述一个几乎没有涉及到关于阳光等活泼字眼的漫长冬季,《审判》有相当一部分篇幅是发生在诸如律师昏暗闭塞的房间,类似于棚户区般人员杂乱的临时法庭,还有画家破旧沉闷的私人画室等等使人在阅读时总是浸泡在一种昏暗氛围里的场景。所以打开书,也难免会有种在北京的雾霾天打开窗子伸出头去的感觉。当我们被好奇心驱使,总想探究他的故事结局时,又不经意间陷入他虽然是个人编撰,但是又极其缜密,合乎逻辑的推理方式中。每次看完一段人物之间长达几页的堪比科学实验般严谨的对话时,总有种想做一会眼保健操的冲动。而在你结束某一个段落的阅读之前,又不忍心放下书,中断你已参与了很长时间的逻辑推理,那样似乎也是对书中尽职尽责,即使唾沫星子乱飞却都不知疲倦的演员们的亵渎。所以看他的东西,总是处在让你讨厌,又吸引你的状态。最初读《审判》,大家都知道K是无辜的,然后我们都被卡夫卡诱骗着,跟随主人公一起踏上遥遥无期的洗白之路,像K自己关心与案情有关的所有细节一样,我也生怕落下任何能让他平反的细节。就当我们与K一起燃烧着活力四射的小宇宙,生机勃勃的奔走不断时,卡夫卡却告诉我们一个K蒙受着不白之冤糊里糊涂的挂了的结局。那时才知道,卡夫卡是在借助这个作品,狠狠地调侃了一顿那个时代的司法程序(不过在今天的党国仍然适用)。而不是类似于ccav里千篇一律,最后结局皆大欢喜的主旋律。《城堡》《审判》里的boss都被命名为K,而且都是徒劳无果的下场,一个蒙冤而去,一个像等待戈多的三姐妹一样自始至终打了鸡血般用尽一切方法向着城堡努力却也未能如愿。相比《变形记》而言,K就算是幸运的了,再怎么着也好过一觉醒来,变成甲虫,又在亲人的冷落与厌弃中死去的格雷戈尔好吧,我当时在想,怎么可以把人描绘的这么惨?却又禁不住超现实主义的唆使,忍不住读下去。于是乎马尔克斯看完《变形记》骂了一句:他妈的小说原来还可以这样写。于是乎马尔克斯写出了一部从羊皮卷的预言中引出的人儿一个一个生来,又一个一个死去,最后一个也伴随着破解羊皮卷的最后密码,消失在飓风里的《百年孤独》。于是乎也成功吸引了一批诸如莫言等的魔幻现实主义的fans群体。像卡夫卡一样,明明有很多让你头疼的东西,但同时也是吸引你的东西,单凭《百年孤独》里的人名就能把读者锻炼出可以做一个户籍科职员的本领。但是你若想偷懒,不去用心搞清楚各个角色,而去张冠李戴,恐怕就会在你阅读到的马孔多小镇里,展开像书中的人物一样原始本能毫无制约的乱伦史了。因此必须集中精力搞明白,奥雷连诺到底是在沙场征战还是在橡胶园上班。等我完全搞明白了,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挂了。好在这里的死亡都是那么从容,不像抗战片里的惊天地泣鬼神,况且马尔克斯总是让那么多的人在死去后还借着幽灵回来与家人团聚。读了一段时间的这类作品,偶然接触到《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时,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与轻盈,直到通篇读完之后才感觉到:相比而言,确实是轻了点。美妙的东西,必不堪承受沉重。与百年孤独的沧桑巨变,鸿篇巨著相比,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