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
一
碧螺在休假的第三天上遇见了米易。那日她穿着一件半袖上衣、用海岛棉最柔软细密的纤维织成，牛仔裤严严实实地一直遮到脚踝，偏偏踩一双简洁低调的单鞋、露出雪白晶莹的一段脚背。碧螺坐在前排靠门的位置，翘着腿，每个进门的男孩儿都忍不住低头多看两眼。——Boston Uni的戏剧课久负盛名，碧螺特意来听他一场，顺便享用金发碧眼小男生们的注目。尤其，戏剧教室的柔和灯光凸显不出她眼角的细纹，反而比二十来岁的姑娘来得风情和慵懒。她爱这个。而MIT的教室可是比室外还刺眼。
碧螺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的米易：他到得晚，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来，一大堆高加索人中难得的亚洲面孔，漂亮并且高大。他没理她翘起的脚、轻声说了句“Excuse me”，径直坐在她旁边，并且整堂课没在她身上投一分关注度。
她乐了，并且有一点儿久违的见猎心喜。于是下课时慢悠悠收好太阳眼镜，从包里掏出唇油涂得滋润了，才转身对站在里面等她让出过道的他说：“Hi”，并且扬起笑脸。
二
米易说：“王尔德呀，当然是王尔德！”
碧螺没接话。她保养得再好，手臂和脖颈也怕太阳过于明亮。米易坐在她对面小口地喝着一杯玛奇朵，她只点了汤力水，嫌星巴克的豆子太烂。
“王尔德哪儿有莎士比亚好。”她扶了扶墨镜，说。
于是米易滔滔不绝地开始解释。不过碧螺已经没心思在听。他很聪明，她知道他聪明，她还知道米易在有意漏过她的暗示。也难怪，小自己一轮多的男孩儿，长得又好，两边都吃得开，是不犯着陪她玩游戏。他装得也极好，不留一丝痕迹，可惜对碧螺不起作用。这事儿上她从不着急。
三
米易用奖学金租车带她去了Vermont。
法语中“绿岭”的美名，却是新英格兰秋季最斑斓壮阔的胜地，就连50刀一天的白色道奇也在漫天金红树叶中显得优雅高贵起来。碧螺靠在引擎盖上、把太阳镜插在发间，任米易一边拍照一边说：“香车美人。”
她听得高兴：“还有呢？”
米易笑得眼睛弯弯，故意把声音拖长道：“自古美人如名将——”
“呸！”她啐他一口，冲过去拧他耳朵。米易假装闪躲求饶：“哎，哎！您一90后，跟我置什么气呀！哎，姐，别拧了，疼！……”
那天晚上，在她问老友借来的宅邸中，米易关掉了所有的灯，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碧螺。
四
人的弱点是欲望。
碧螺拥有美貌、财富、品位，智慧，深知每一样对男人都可以是吸引。在雄性的世界中周旋多年，她最熟悉的就是抓住对方的欲求，如同抓一条蛇的七寸般温柔且致命。而碧螺早就读到米易的欲望，尽管他小心隐藏步步掩饰，但在碧螺面前，他还不如一条蛇。
米易渴望出人头地。二三线城市出身的小孩，胜过大部分同龄人的才智和相貌，还有祖辈那听来的家族掌故与传奇。米易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站在聚光灯下、穿G、L、P或者H们争相赞助的西服，对着话筒说“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双亲”。欲望太过强烈，又天真到真的相信与众不同的自己，这样的男孩，如何逃得出碧螺的手心。她只需要在交谈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掀一掀帘幕，用灿烂金光稍微闪耀一下米易的眼睛。她一早看穿他的性向，可她是女性，又能怎样？
人的弱点，是欲望。
五
碧螺回国的时候，米易给她送行。计程车开得不快，她故意跟他扯些有的没的，看波士顿Downtown一排排的红墙大宅从窗外掠过。直到登机前才塞给他一张纸条，说：“回国再联系。”
米易说：“好。”
她眯着眼睛看他：“大剧院院长还欠我几顿饭。”
而米易的肩膀一点一点松弛下来，笑得特别真诚。
尾声
这一月过得舒心，碧螺自觉眼角的细纹都浅了好多，于是在朋友圈发自拍：“有人说我是90后，哈哈。”
米易迅速在底下写道：“你是真美人。”
还想不好如何回复，空乘就温柔地提醒她准备关机。但“美人”两个字就那么突兀地横亘下来，比发动机的轰鸣还让她发紧。她刚才的照片到底也是用了美图秀秀，然而，自古美人，总如名将。
米易从未主动与她亲吻。
—F I N—
碧螺在休假的第三天上遇见了米易。那日她穿着一件半袖上衣、用海岛棉最柔软细密的纤维织成，牛仔裤严严实实地一直遮到脚踝，偏偏踩一双简洁低调的单鞋、露出雪白晶莹的一段脚背。碧螺坐在前排靠门的位置，翘着腿，每个进门的男孩儿都忍不住低头多看两眼。——Boston Uni的戏剧课久负盛名，碧螺特意来听他一场，顺便享用金发碧眼小男生们的注目。尤其，戏剧教室的柔和灯光凸显不出她眼角的细纹，反而比二十来岁的姑娘来得风情和慵懒。她爱这个。而MIT的教室可是比室外还刺眼。
碧螺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的米易：他到得晚，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来，一大堆高加索人中难得的亚洲面孔，漂亮并且高大。他没理她翘起的脚、轻声说了句“Excuse me”，径直坐在她旁边，并且整堂课没在她身上投一分关注度。
她乐了，并且有一点儿久违的见猎心喜。于是下课时慢悠悠收好太阳眼镜，从包里掏出唇油涂得滋润了，才转身对站在里面等她让出过道的他说：“Hi”，并且扬起笑脸。
二
米易说：“王尔德呀，当然是王尔德！”
碧螺没接话。她保养得再好，手臂和脖颈也怕太阳过于明亮。米易坐在她对面小口地喝着一杯玛奇朵，她只点了汤力水，嫌星巴克的豆子太烂。
“王尔德哪儿有莎士比亚好。”她扶了扶墨镜，说。
于是米易滔滔不绝地开始解释。不过碧螺已经没心思在听。他很聪明，她知道他聪明，她还知道米易在有意漏过她的暗示。也难怪，小自己一轮多的男孩儿，长得又好，两边都吃得开，是不犯着陪她玩游戏。他装得也极好，不留一丝痕迹，可惜对碧螺不起作用。这事儿上她从不着急。
三
米易用奖学金租车带她去了Vermont。
法语中“绿岭”的美名，却是新英格兰秋季最斑斓壮阔的胜地，就连50刀一天的白色道奇也在漫天金红树叶中显得优雅高贵起来。碧螺靠在引擎盖上、把太阳镜插在发间，任米易一边拍照一边说：“香车美人。”
她听得高兴：“还有呢？”
米易笑得眼睛弯弯，故意把声音拖长道：“自古美人如名将——”
“呸！”她啐他一口，冲过去拧他耳朵。米易假装闪躲求饶：“哎，哎！您一90后，跟我置什么气呀！哎，姐，别拧了，疼！……”
那天晚上，在她问老友借来的宅邸中，米易关掉了所有的灯，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碧螺。
四
人的弱点是欲望。
碧螺拥有美貌、财富、品位，智慧，深知每一样对男人都可以是吸引。在雄性的世界中周旋多年，她最熟悉的就是抓住对方的欲求，如同抓一条蛇的七寸般温柔且致命。而碧螺早就读到米易的欲望，尽管他小心隐藏步步掩饰，但在碧螺面前，他还不如一条蛇。
米易渴望出人头地。二三线城市出身的小孩，胜过大部分同龄人的才智和相貌，还有祖辈那听来的家族掌故与传奇。米易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站在聚光灯下、穿G、L、P或者H们争相赞助的西服，对着话筒说“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双亲”。欲望太过强烈，又天真到真的相信与众不同的自己，这样的男孩，如何逃得出碧螺的手心。她只需要在交谈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掀一掀帘幕，用灿烂金光稍微闪耀一下米易的眼睛。她一早看穿他的性向，可她是女性，又能怎样？
人的弱点，是欲望。
五
碧螺回国的时候，米易给她送行。计程车开得不快，她故意跟他扯些有的没的，看波士顿Downtown一排排的红墙大宅从窗外掠过。直到登机前才塞给他一张纸条，说：“回国再联系。”
米易说：“好。”
她眯着眼睛看他：“大剧院院长还欠我几顿饭。”
而米易的肩膀一点一点松弛下来，笑得特别真诚。
尾声
这一月过得舒心，碧螺自觉眼角的细纹都浅了好多，于是在朋友圈发自拍：“有人说我是90后，哈哈。”
米易迅速在底下写道：“你是真美人。”
还想不好如何回复，空乘就温柔地提醒她准备关机。但“美人”两个字就那么突兀地横亘下来，比发动机的轰鸣还让她发紧。她刚才的照片到底也是用了美图秀秀，然而，自古美人，总如名将。
米易从未主动与她亲吻。
—F I 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