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龄球

难得周五空闲，知道阴雨天气，和玛格丽特约好，去打保龄球。
保龄球下里巴人得很，在此间属于蓝领阶级的游戏。电视上偶尔播保龄球比赛，都是刺青胖胳膊、满嘴俚语的大叔，喝很多啤酒，身边的女伴很性感很暴露，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们的男人，男人便很用心地打，打完赢一小笔钱。
马路边一溜低矮平房，水泥墙铁皮顶，第三世界得很。在小镇上却是很受欢迎，因为里面除保龄球外，还兼售皮扎、热狗和汉堡各种垃圾食品，还有 Arcade, 打赢后可以挑选各式廉价垃圾玩具。
住在北京的时候，保龄球是很腐败的运动，老艾玩出一身精壮肌肉，还带我们到饭店去开荤。
老艾是大孝子。冬天的时候，从外面进来，呵呵手，从兜里掏出一只煎饼果子：妈，你快趁热吃吧，我让人给搁了俩鸡蛋呢。老娘是天津人。
我的眼睛就湿了。
老艾的老娘腿脚不灵便，却是热心。北方人本不太吃鱼，知道我爱吃鱼，鲜鱼，带鱼，黄花鱼，一齐作了摆出来。
去找老艾，是找他帮忙。户口，护照，种种复杂，竟像是天方夜谭。
记不清是哪一路公共汽车，大约是22路和10路都可以的，从长安街北坐了，经过牛街，回民医院，曲里拐弯，就到了半步桥。半步桥派出所有个甜甜的女警察，老艾带我一同去找过她；从中学起，她就惦记着老艾。老艾长得标致，没有赚得那一身保龄球肌肉之前，都已经令人眼花缭乱，难以自持。兼之又鲤鱼跳龙门，跳出了南城，本已飞出她的眼界，她却还是在痴痴地望着。
跟了老艾去打保龄球，战绩平平，去游泳，扑通扑通沉底，又去舞厅跳舞，头顶上千篇一律有一群彩球胡乱旋转，舞伴们是三教九流的社会青年，还有二十五岁以上的老男人，避之唯恐不及。若是说跳舞，还是要踩着油腻腻的地板，闻着陈腐的大白菜气息，跟着傻乎乎的男生，学一学二学三学五学七一体二体三教四教清华地质北钢北航语言学院三步四步狐步探戈摇摆Swing一路跳过去，方能把青春虚掷了去也。
那个冬天，我坐了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从西郊到南城，从宿舍到半步桥，一路就要大约两个钟头。上车之前，买一包糖炒栗子，上车后，很不淑女地啃；看我小心地收起了栗子壳，售票员便并不说什么。我把户口销在了南城。
老艾究竟还是没有娶那个女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