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夏

我想写写我的朋友豆豆。
翻开我和豆豆的短信记录，几乎清一色是他硬生生抛来的一句“给我打电话”，口气不小。这种现象一般发生在月末——他的短信套餐和我的通话时长用不完的时候。
和豆豆煲电话粥实在是一件极其劳神费力的事情，我们永远没有耐心听对方把话讲完，永远无法平心静气地共同讨论一件事情，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他倒是习惯了，只是我每次都在电话这头扯着嗓子眼儿跟他说话，不知情的旁人还以为我跟谁吵了起来。
最近我得知他开始在学校后面的一条街上贩卖含羞草，并在他的摊前竖了一张广告牌，用他类似甲骨文的字体写着扭捏的四个大字——花开半夏。
而他学校后面的那条街同样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村西路。
村西路，春熙路，天知道它们俩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
豆豆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成天专心致志地琢磨着怎么赚钱。之前他还盘算着卖秤的事情。据说他的含羞草在儿童节当天销售一空，虽然只有8盆。
我其实有点心动，也想回来做点小生意。我说要不我卖伤心凉粉吧，小米椒黑起屁儿放，你就在旁边卖刨冰，肯定赚。
豆豆这么努力攒钱是为了暑假约我去广西旅行。去年夏天我们一起去了云南，一路上分歧不断，所以说距离产生美，腻在一起彼此不顺眼，我们都发誓再也不跟对方旅行。谁知道旅行结束一回来立马又约了今年。
虽然我热衷独自出行，但目前为止我最怀念的还是和豆豆的云南之旅。满满的回忆，只是想想都觉得奢侈。
那是他第一次远行，用他本人的话讲，就是终于出了趟四川了。
其实豆豆不是追求生活情调的人，没有电影绘画摄影等文艺爱好，不热衷于在虚拟世界里经营社交网络，他的生活在我看来简单得多。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我全填了北京的大学。豆豆不想远走他方，安然呆在他不大的生活圈子里，现在他每周末都回家，骑着自行车往返。
我常常觉得豆豆的生活方式非常老态，日子过得精打细算，井井有条。喜欢和大爷大妈社会底层人民攀谈，喜欢靠近这种淳朴天然的亲和力。
我有时只看见豆豆平凡得纯粹的生活，但其实谁没有各自的烦恼呢。
豆豆和他母亲大人的关系不好，母子俩之间隔阂太大，常常打冷战。有一次不碰巧两人刚吵完架，我便找上了门。他母亲在洪流般的悲伤中死死地抓住我这根稻草，历数豆豆的种种罪行，动情之处声泪俱下，我非常配合地在一旁帮着数落豆豆。后来，他母亲邀我进入她的过往世界，陪她缅怀起过去那些辉煌灿烂的个人事迹，激情之处拍桌瞪眼比划各种场景还原，如临大敌。
我这个忠实的倾听者一陪就是三个小时，沙发坐得我屁股疼。最后迫不得已找了个什么理由拉着豆豆仓皇出逃。
我和豆豆是小学同学，有一次放学后他来挑事惹怒了我，我追着他满校园跑，但追不到，我累得停下来，他站在不远处一副挑衅得逞的贱兮兮模样简直气得我跳脚。之后便慢慢熟络起来。那时候我家在东门，他家在南门，我常常骑着自行车去他家玩，在房间里看台湾偶像剧听盗版流行DVD。初中时豆豆在我隔壁班，家也搬到了我家附近，几乎成了邻居，我也成了他家的常客。
现在我假期回家和豆豆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在巴掌大的县城里闲逛，好像从小我们就这样在每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逛着，逛着逛着我们就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