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
A君:
你来信已多日。搁置在台前,常常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地看,又小心翼翼地收好。
但至今还没回信。心中纵有千般言语想一一细述,怎奈这笔哽咽多时,每每提笔。思绪总是一种莫名的杂乱,不知从何说起。依稀感到时间充满顿感的力量,正在不觉间消磨了我们彼此的记忆。
对照你邮寄过来的照片,想起你过往年少的模样。三年的时光,将你精雕细琢,竟出得如此落落大方。只是眉宇之间一切如故,你清澈的眼神,依旧是多年似清泉般澄明清澈,不染一尘。
你在信中说了很多过往的事,很多我都已经忘记。读你的信,过往在脑海中一一重新浮现,那记忆似是从深海的淤泥中挣扎而出,带着尘封的颜彩,重重打开,竟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感觉。是你的信,揭去时间为它们许下的咒。只是我想得更多。朝花夕拾,捡起的片片花瓣铁锈斑斑,若是煽情地将其往昔时温润的伤口贴去,定是有一番毒素融入,悲切不能自已。
年少时的内心轻狂与烦躁,今日思之尤觉羞愧。生活从来不亏欠过我们什么,只是那时习惯索取,习惯任性,不懂得珍惜美好。我们自以为是地向生活设下种种苛求、抱以怨恨。然而不知生活是何般的宽宏,这种我们向来投以鄙夷和抱怨眼光的事物,在每一个我们忿忿不平的日子里给予我们无限的福祉和谅解。
但我又知道有些东西是必定要经历的,正如少时的轻狂与烦躁。人是一种善于健忘的物种,对于幼稚和伤疤,毋宁说也是一种财富,为了回避,往往选择统统忘记。所以适时的想起,或许更利于前行。将来我这一路上要看的风景确实良多,但它们并一定非比过往更美好,更成熟。我确信不应该把期许建立在对过往的回避和漠视,也不应该放纵于现今。
你向我描绘你现在的生活。上课、讲座、社团、辩论、沙龙、出游……充实得让我羡慕不已。你说你在人头汹涌的孔庆东教授讲座上见缝插针地站在过道上,踮着脚一边翘首看着他并不清晰的脸容,一边在白纸上快速地做着笔记,只是笔尖触及纸张的那一刹那,你想起我的名字,问若果我也与你一般在场,脑海中想到的是如何的刁难有趣的问题。你说你流连于北京的胡同,手抓着纯正的冰糖葫芦,摸着年代久远的四合院院墙,猜想过去人们在里面安详的生活。然后,你问我,我呢?
哦。我?珠海市一个温情的城市,生活在这里,容易有种远离尘俗、度假的幻觉。只是身边依旧有很多人在沉迷中兜售着自己并不辉煌的远景,以生命为代价。一点都不心疼。光阴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可挥霍的事物。而我很安静,不如你般热闹充实,我常想象自己正在一个荒岛,与人隔离,生活静好。谁知道,我在安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我拼命地积聚生的能量,渴望有朝一日看见太阳初升,听恍惚间有十万支金喇叭齐鸣。看“阳光穿过透明的空气,在暗蓝色的天空飞过。在黑暗尚未退去的海面上燃烧着十万支蜡烛”。渴望有朝一日在粗糙的石壁上刻下我的诗篇,作为我胜利的纪念碑,永远存留在这人迹罕至的土地。
活在当下,活在真实中。诚实地生活,踏实地生活。告别浅薄和轻狂,逐渐蜕变成一种更为平和坚定的姿态。一步一步在生命的轨迹上刻下我追寻的印记。我便是有如此愿望。其中隐含的生命蜕变时的伤痛可能一路伴随,但我却甘之如饴地接受其每一深沉的诘问。
我甚是想念你。寒假回到母校,我特意到我们以前的课室看了一下。其后的感受想必不说你也知道。那二排三座的两个座位,多年前有过多少我们絮言细语?我不善于怀旧,也不想留恋,只是冥冥中发现自己脆弱的内心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忘记。许多记忆在外物的观照下常常毫发毕现。你的存在,真切,铜铃般的音色,至今仍萦绕在我耳边。然而你却又如黑夜中遁走的风声,无息地撕裂在空气中,反复回漾,终归沉寂。
近日珠海梅雨下得绵长,带着料峭的春意。天空难得看见一丝明净,更多时候空蒙蒙的,模糊不清。远处有山,有海,只是像是隔了重重轻纱,影影幢幢,腻让人心生距离的美。忽想起烟雨季节的故乡,一池清荷,芙蓉羞恰恰出水。想起黄昏时分,远近疏陈的长街短氍,湿透了一般的瘫软。天色昏黄如同旧搪瓷杯里的一层茶垢。我朴素的乡亲安稳静好地生活,怡然自得,生生如年。
罢了。已经深夜,零零碎碎地写了这些文字。搁笔。
祝一切安好。
小Z
2009-4-25
你来信已多日。搁置在台前,常常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地看,又小心翼翼地收好。
但至今还没回信。心中纵有千般言语想一一细述,怎奈这笔哽咽多时,每每提笔。思绪总是一种莫名的杂乱,不知从何说起。依稀感到时间充满顿感的力量,正在不觉间消磨了我们彼此的记忆。
对照你邮寄过来的照片,想起你过往年少的模样。三年的时光,将你精雕细琢,竟出得如此落落大方。只是眉宇之间一切如故,你清澈的眼神,依旧是多年似清泉般澄明清澈,不染一尘。
你在信中说了很多过往的事,很多我都已经忘记。读你的信,过往在脑海中一一重新浮现,那记忆似是从深海的淤泥中挣扎而出,带着尘封的颜彩,重重打开,竟有一种百转千回的感觉。是你的信,揭去时间为它们许下的咒。只是我想得更多。朝花夕拾,捡起的片片花瓣铁锈斑斑,若是煽情地将其往昔时温润的伤口贴去,定是有一番毒素融入,悲切不能自已。
年少时的内心轻狂与烦躁,今日思之尤觉羞愧。生活从来不亏欠过我们什么,只是那时习惯索取,习惯任性,不懂得珍惜美好。我们自以为是地向生活设下种种苛求、抱以怨恨。然而不知生活是何般的宽宏,这种我们向来投以鄙夷和抱怨眼光的事物,在每一个我们忿忿不平的日子里给予我们无限的福祉和谅解。
但我又知道有些东西是必定要经历的,正如少时的轻狂与烦躁。人是一种善于健忘的物种,对于幼稚和伤疤,毋宁说也是一种财富,为了回避,往往选择统统忘记。所以适时的想起,或许更利于前行。将来我这一路上要看的风景确实良多,但它们并一定非比过往更美好,更成熟。我确信不应该把期许建立在对过往的回避和漠视,也不应该放纵于现今。
你向我描绘你现在的生活。上课、讲座、社团、辩论、沙龙、出游……充实得让我羡慕不已。你说你在人头汹涌的孔庆东教授讲座上见缝插针地站在过道上,踮着脚一边翘首看着他并不清晰的脸容,一边在白纸上快速地做着笔记,只是笔尖触及纸张的那一刹那,你想起我的名字,问若果我也与你一般在场,脑海中想到的是如何的刁难有趣的问题。你说你流连于北京的胡同,手抓着纯正的冰糖葫芦,摸着年代久远的四合院院墙,猜想过去人们在里面安详的生活。然后,你问我,我呢?
哦。我?珠海市一个温情的城市,生活在这里,容易有种远离尘俗、度假的幻觉。只是身边依旧有很多人在沉迷中兜售着自己并不辉煌的远景,以生命为代价。一点都不心疼。光阴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可挥霍的事物。而我很安静,不如你般热闹充实,我常想象自己正在一个荒岛,与人隔离,生活静好。谁知道,我在安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我拼命地积聚生的能量,渴望有朝一日看见太阳初升,听恍惚间有十万支金喇叭齐鸣。看“阳光穿过透明的空气,在暗蓝色的天空飞过。在黑暗尚未退去的海面上燃烧着十万支蜡烛”。渴望有朝一日在粗糙的石壁上刻下我的诗篇,作为我胜利的纪念碑,永远存留在这人迹罕至的土地。
活在当下,活在真实中。诚实地生活,踏实地生活。告别浅薄和轻狂,逐渐蜕变成一种更为平和坚定的姿态。一步一步在生命的轨迹上刻下我追寻的印记。我便是有如此愿望。其中隐含的生命蜕变时的伤痛可能一路伴随,但我却甘之如饴地接受其每一深沉的诘问。
我甚是想念你。寒假回到母校,我特意到我们以前的课室看了一下。其后的感受想必不说你也知道。那二排三座的两个座位,多年前有过多少我们絮言细语?我不善于怀旧,也不想留恋,只是冥冥中发现自己脆弱的内心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忘记。许多记忆在外物的观照下常常毫发毕现。你的存在,真切,铜铃般的音色,至今仍萦绕在我耳边。然而你却又如黑夜中遁走的风声,无息地撕裂在空气中,反复回漾,终归沉寂。
近日珠海梅雨下得绵长,带着料峭的春意。天空难得看见一丝明净,更多时候空蒙蒙的,模糊不清。远处有山,有海,只是像是隔了重重轻纱,影影幢幢,腻让人心生距离的美。忽想起烟雨季节的故乡,一池清荷,芙蓉羞恰恰出水。想起黄昏时分,远近疏陈的长街短氍,湿透了一般的瘫软。天色昏黄如同旧搪瓷杯里的一层茶垢。我朴素的乡亲安稳静好地生活,怡然自得,生生如年。
罢了。已经深夜,零零碎碎地写了这些文字。搁笔。
祝一切安好。
小Z
2009-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