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浅析电影《春光乍泄》

王家卫是深受广大年轻人和影评界喜爱的一位导演。他佳作无数，特立独行。与很多伟大的演员合作，无一例外的挖掘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作品都带有深深的个人气质。但若要说他的巅峰之作，那就绝对会是让他获得嘎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春光乍泄》。 关于春光乍泄，我们知道很多，但又好似很神秘，我们只能窥探到毛皮。春天的漂亮景色突然出现眼前，这是字典上给予该成语的解释，王家卫的外文名却译为happy together。这是个纠缠和寻找的故事。张国荣饰演的何宝荣和梁朝伟饰演的黎耀辉是一对同性恋人，荣风流倜傥玩世不恭，耀温柔内敛不温不火。他们辗转从香港来到阿根廷，寻找伊瓦苏瀑布，逃脱困顿的生活希望寻找新的“感觉”让两人重新找回从前的激情，谁知道落入讽刺般的循环，寻找瀑布的迷路，不欢而散的两个人，荣不满耀沉闷不变的生活和保守，他离开耀到处寻找他所谓有新鲜感的生活，却发现光鲜的生活依旧带不走他对耀的惦念，他来到耀工作的小酒吧，两个人牵牵绊绊，荣偷表给耀被外国人打断双手，耀心里知道有些事不可能重来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荣，他觉得彼时他的失望和爱、他的付出都不能得到回报，他藏起荣的护照。荣注定渴望的是刺激的生活，他们又一次吵架，因为耀的新同事小张，因为荣想要离开。因为小张的故事和种种过往，最终耀去了象征他和荣爱情的瀑布，离开阿根廷回香港。 因为太冷所以拥抱取暖，没想到抱得越来越紧勒痛了对方。陷入爱情中的人常常如此。这部片子也承袭了这一点，不同的是，爱情发生于两个男人之间，王家卫没有讲热恋，没有讲纯爱，也没有讲第三者插足。他最终没有毁掉两个人之间的爱，只是拿掉了他们在一起的机会，所以笔者认为，这部片的剧情确实与片名同样暧昧。荣和耀在香港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不同却本质上相同的经历，我想是导演想说这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逃避只能流放自己，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一切的“从头来过”都是在裂痕上涂一层白油漆，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满布疮痍。导演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没人敢笃定的说，笔者几遍看下来，隐隐约约从片中看到了困惑的情绪，它是同志电影，又不是同志电影，我宁愿说，同志只是它的载体，因为这个群体比较边缘化，所以更能体现出一些敏感的情绪。在人群中世界中挣扎，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孤独无依，生活找不到出口，这些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只有这个群体能够完全把导演想要讲的表达，他要讲的太复杂。 复杂的导演，复杂的情绪，转化成电影语言体现在镜头上。昏黄的灯光，酒吧里的颜色遮掩的人面部变得光怪陆离。画面就发着黄色的光，叙述之前的故事时使用了黑白去区分。摇镜头和慢镜头是王家卫电影里的招牌手法，片中瀑布出现了三四次，每次都有还几分钟的镜头，明明湍急的水流却显得温吞。《春光》中出色的蒙太奇的运用是值得让人一再回味的。例如影片十三分半时的一个片段： 耀推开门进入洗手间—— 镜子映出荣的人影 —— 门关上黑场—— 门打开了何出去 —— 耀靠着墙沉思后推门出去 —— 荣推开酒吧的大门走向汽车…… 这个蒙太奇联接十分简洁而入神地刻画出两人擦肩而过但无缘相见的情景，或者理解为，黎耀辉特地避免于何宝荣相见的无奈，何在举手投足间释放着诱惑，却是耀心底最深沉的痛苦。而在影片中亦反复出现对比蒙太奇与平行蒙太奇，如影片11分钟时的情节，何离开黎做工的酒吧，黎手提酒瓶走到路中间目送何的车离去，下一个镜头是何点上烟回望身影渐小的黎然后转回头朝前，眼神漠然。还有影片87分钟时，黎独自一人来到瀑布，飞溅的水珠混合着眼泪，而同时的何独自回到两人曾共同生活的小屋一人抱着被子哭泣。都是十分有冲击力的。 另外，王家卫的电影始终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和耐人寻味，也因为他片中的象征主义。阿飞正传中的无脚鸟，重庆森林中的凤梨罐头和加利福尼亚之梦。本片中就是那盏瀑布灯。两个人在一起时荣买了这盏灯，他离开后耀对他念念不忘，所以一直留着那盏灯不能够舍弃，可最后耀离开布宜洛斯艾利斯却留下了灯，象征着他对于荣已经完全再无所求，而荣最后开开关关那盏灯，他心中的爱情明明灭灭，明白了什么又苦苦追寻但一切早已回不去。所以他在最后才会抱着耀的衣服痛哭流涕。镜头语言是潜台词读懂才能够看懂这电影，这也许是王家卫对于电影艺术的理解吧。 写到这里，不得不提的是《春光乍泄》优秀的电影配乐。《春光乍泄电影原声》收录了13首原声音乐，西班牙似的情歌贯彻始终，最难忘其中的两首作品：何宝荣被殴打致伤，终回到黎耀辉的身边，两人并排坐进出租车，WATER FALL响起，那一刻也许是电影中最完美的画面，两个浪子，沦落天涯，却在受伤之后才知对方珍贵。结尾，1997年，春光乍泄时分，身在台北的黎耀辉终于领悟到，小张之所以可以在外流浪，是因为有个地方可以回去，那一刻他可以回家了。电影的画面终于恢复生气，在HAPPY TOGETHER中，黎耀辉带着耳机，坐在电车中，嘴角上扬，也许他终于找到回去的路，似一个圆又回到了起点。感伤，落漠，颓废——这就是春光乍泄电影原声，收录了caetano veloso的cucurrucucu paloma，frank zappa轻松自在且狂放不羁的摇滚乐，阿根廷探戈之父astor pantaleon piazzolla的探戈舞曲，和几段bar sur中现场收音的乐队演出，另外还挟杂了电影中瀑布的水声，球赛的广播，甚至现场收音时的ng等，是一张气质十分独特的原声带，而且呈现了十足的电影联想力。　探戈原本就是一种极富禁忌色彩的舞蹈，阿根廷tango的原文含义是touch，可想而知阿根廷探戈中的情欲表达是相当大胆强烈，也十足激情冷艳的，这种尺度边缘的情感表现和舞蹈型态，也使得tango这项阿根廷最具风情的招牌艺术，反而曾是不登大雅之堂的dirty dance，用这样的音乐来诠释《春光乍泄》这样的电影，的确是别具韵味，而piazzolla作品中那种特有的感伤，落漠，沉郁与温存的质感，与这部电影的情绪尤其对味。caetano veloso的cucurrucucu paloma是一首很美的歌，即使在电影 中使用了这首曲子，导演也坦承不清楚这首歌究竟在唱什么，只知道paloma是鸽子的意思，总之这是一首和鸽子有关的歌便是（那么cucurrucucu就是鸽子的叫声了？），尽管如此，并无损这首作品在电影中的魅力。 　　frank zappa的歌曲中那种三分潇洒，三分狂野，且三分颓废的调调，显然是导演创作时的灵感来源，导演甚至用其中一首歌曲happy together来做为英文片名，也点出了全片的旨意． 情欲十足的西班牙探戈，开片出现的近乎裸露的镜头。导演似乎百无禁忌。它要呈现是妖娆冷艳的何宝荣和相比之下深沉的多的黎耀辉，所以在演员的选择上，王家卫选用张国荣和梁朝伟不得不说是本片的最完美之处，张国荣本人俊美甚于女子，梁朝伟虽在外表上不如张的美貌，但一双眼睛多变，复合黎耀辉这个人物形象。两个人身上浓浓的香港气息在到处是外国人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异常显眼，在镜头上体现就是显眼的孤独。另外的一个角色小张，选用了台湾年轻演员张震，那时张震应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这个角色需要的是那种年轻但又不幼稚的气质，王家卫本人说，张震就是年轻了的张国荣。这句话颇有那么些意味深长。 本片的摄像杜可风曾出过一本拍摄手记，另还有一部花絮和记录叫做《春光再现》，看过之后发现《春光乍泄》本来可能出现的六个不同发展方向。这样一部内心电影，来自于王家卫的心，经由杜可风的手，通过张、梁二人的身，就这样表达出来。 PS：部分有引用 不作商业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