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动物园里散发着一股干燥的腐臭味，老虎和熊都耷拉着脑袋趴在笼子里，几只火烈鸟单腿站在水池边一动也不动，只有猴子们烦躁地上蹿下跳互相追逐。宋晨想，如果不是有铁丝网隔离，它们会直接扑向自己和苏红。他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十几年前，自己上小学的时候。这么久过去了，动物园没有太多的改变，非要说，是变得更脏更衰败了，偌大的园子空荡荡的，只有他俩走着。很多铁笼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有没有发现，这儿雾气比其他地方大。”苏红沿着石板小路，边走边说。
宋晨摇了摇头：“这几年，到处都是一样。”
苏红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觉得，咱俩跟本就不应该来这里。都是你的错。”
“周末多无聊，再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还是老样子。十几年了，总该有些新东西。”宋晨抬起头望着前面。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指着远处对苏红说：“看，以前没有那个地方，我们过去。”
苏红往宋晨指的方向看过去：旧城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在墙角，有一个黑漆漆的洞，隐约露出石头台阶通向下面。在墙洞的上面，挂着巨大的牌子，上面用黑色油漆涂着两个字：“鬼城”。苏红看到那两个字就停住了脚步，准备转身。她怎么可能想到，在动物园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时，从旁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像是被吞在喉咙里。苏红身子一抖，被吓着了。她扭头一看，发现身边的笼子里关着一头上了年纪的花斑豹子，它弓着身体，望着他俩，活像是一只猫。
宋晨伸手把苏红拽了回来，他用一种嘲笑的语气说：“你怕了？”
苏红望了一眼他，往城墙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有什么可怕的。”
动物园的入口已经看不到了。五月本是春天，却已经像炎夏般酷热，烈日当头，路边的花草都蔫了。宋晨觉得眼前的空气都在晃动 ，一些白色的飞絮不时粘到他的身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红，动物园里的腐臭味已经包围了他俩。宋晨意识有些迷糊，仿佛自己也在笼子里。
刚走下石头台阶，宋晨便觉得舒服了很多，地下比外面要凉快，而且味道也淡了一些。他边走边数着台阶，一共是十一层。苏红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牵着他的手。她的每一步都有些迟疑，嘴里嘟囔着些听不懂的话。鬼城的入口挂着块布帘子，挡住了里面的东西。宋晨准备直接走过去拉开帘子进去，但是被苏红拉住了。她指着台阶旁边。宋晨看去，才发现墙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立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一次九块钱。
牌子后面坐着一个裸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他很胖，满脸通红，像是刚喝过很多酒，裂着一嘴黄色的龅牙，汗从额头上往下流。男人撑在桌子上，正盯着他俩看。宋晨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他觉得这里只有自己和苏红，所以感到有些抱歉。他从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扔在了桌上，对男人说：“不用找了。”男人没有说话，拿起钱放进抽屉里，懒洋洋地把头埋进胳膊里，趴在桌上打瞌睡。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苏红问。宋晨没有再说话，拉起布帘往里走。苏红看了一眼正趴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急忙跟着跑了进去。
鬼城里面黑通通的，刚进去的时候宋晨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视力，过道的顶上安装着五颜六色的灯，照着两边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地方。苏红刚开始有些紧张，紧紧贴着宋晨，他伸手一把搂住了她，安慰道：“不用怕，这世界上没有鬼。再说，就算有鬼，人还会怕死掉的人吗，只要没做亏心事。”“你敢说你一件亏心事也没做吗？”苏红忽然问，声音都有些抖。宋晨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想了想，然后说：“没有。”苏红听了，笑了笑，然后松开了他。她四处张望着。
一个又一个栅栏里，围着许多不同姿态的小鬼。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被涂成了各种颜色，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却栩栩如生。刚进门的展览里，一只小鬼断折了左臂，却在弯腰拉着石磨。再往前走，另一只小鬼被套在麻绳，吊在天花板上。在它旁边，满脸是红染料的女鬼肚子上插着一把剑。走了一会儿，出现了更大的栅栏，里面是四个鬼，它们有大有小，围着坐在石头桌子旁，抬手准备吃饭菜。后来，地狱的官儿出现了，都是些穿着古代贵族衣服的丑陋鬼官，瞪着眼睛望着栅栏外面的他俩。苏红故意哈哈地笑了起来：“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破烂能吓到谁，太无聊了。你看这些栅栏，像不像动物园里的笼子，不同只是笼子里是老得快死的动物，栅栏里都是鬼。都是给我们看的。”
“至少能看到鬼呀，不然我俩待在家里，更无聊。”宋晨说：“逛完，我们再去城墙上散步。”
苏红边走边说：“在家总能找点事情做。聊天啊，看个电影，听些歌之类的。我记得去年春天我俩常常整夜都不睡觉。”
“那是去年。”
宋晨说完抬起头，看到过道前面有另一扇门，门敞开着，里面很黑，连灯都没有了。他不知道鬼城是不是已经到尽头了吗，是不是该转身回去。如果是这样，还真是太无趣。
这次是苏红拉着宋晨往前走，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不走了。”
刚跨过门槛，头顶上忽然亮起紫色的光，一个吐着血红长舌头的鬼头伸到了苏红的面前，还在哇哇叫着。苏红没有准备，“啊”地一声惨叫起来，往后连退了两步。宋晨定眼一看，只不过是和之前一样的人造小鬼，故意放在头顶上，装着电池和弹簧。几秒后，小鬼的头又缩了回去。苏红也看清了它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望着宋晨。这回轮到宋晨笑起来了，他对苏红说：“刚才真的被吓着了吧。果然还是个女的。”苏红不服气，回了一句：“是你，肯定也会被吓着。这是条件反射。”“好像变得有些有趣了呢。”宋晨望着前面，还是一团黑。苏红撇了撇嘴：“这也很老套啊，吓唬人的招数。”
接下来的一段路，不停地有奇怪造型的鬼从各种方位忽然窜到他俩面前，有几个几乎就要碰到脸。但是苏红的害怕却随着时间消失了，她甚至会用脚踢它们，不过是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罢了。宋晨仔细研究着每只鬼的造型，很有兴致：“这里还不错呀，今天是周末，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苏红说：“大概上面的那个动物园太无趣了，没人再往里走。”“那我俩怎么进来了。”苏红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宋晨能看到鬼城的出口了，也是一个布帘子，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洞口的光透进来一些，让出口变得微亮。在身边是几个栅栏，和刚进来时一样，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时，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起初只有宋晨注意到了，后来苏红也听到。“我有个主意。”宋晨在苏红耳边窃窃私语。他俩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翻爬进了身边的空栅栏里。宋晨直挺挺地站在昏暗里，苏红则趴在木栅栏上，瞪着眼睛。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一步步越来越真实。他俩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人的出现。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在栅栏旁边出现了。宋晨忽然像是一只野兽般嚎叫起来，苏红则学着电视里的女鬼，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吟。
那个人影停住了脚步，迟疑了几秒钟，似乎在找什么。宋晨感到一束刺眼的光亮了起来，让他的眼睛睁不开。等他适应了强光，才看到光来自手机的屏幕。一个长头发，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正手举手机，看着他和苏红。那张脸两只眼睛离得很近，鼻子是塌的，脸颊两边的肉很多，有些微微下垂，在昏暗里乍一看倒是把宋晨吓了一跳。男人看清了宋晨和苏红的脸，眉头皱起，哼哼了一声，骂道：“我操，有病吧。”宋晨和苏红在栅栏里互相对视，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把男人放在眼里。男人往栅栏走近一步，似乎想翻进去揍宋晨一顿。但是他举着手机，又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整个脸色都变了，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啊”地喊了一声，转身就朝出口奔去。掀起布帘消失在视线外。
整个鬼城重新安静下来。
栅栏里，宋晨和苏红对视了两眼。“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苏红问。宋晨扭头看了看身后，狭窄的空间都被黑暗塞满了，什么也没有。他说：“什么也没发生。我们走吧。”他拉着苏红重新翻过栅栏，几乎像之前那个男人一样，是跑着冲到出口的。身后鬼城的寂静过道里有呼呼的风声，让宋晨有些慌张。布帘再次把他俩和鬼城隔离开。苏红跑得太急，弯腰喘着气。
出口和入口一样，有一小块空间，不远处是高高的台阶。只是那里没有了售票员，靠墙的地方竖着一面镜子，镜子上面贴着张发黄的纸，写着：“哈哈镜”。宋晨站在镜子面前，发现镜子里的人变形了，胖的如同气球，脸像是人撕扯过，分成了五瓣。他忽然有些难过，苏红凑了过来，也看着镜子，她看着自己和宋晨，本想笑一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没有说话。
他俩默默地离开镜子，登上台阶来到了地面。宋晨往四周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还在动物园里，只不过是另一处。太阳照得他很不舒服，让他有种想回到地下的欲望。动物园里依然只有他俩，在鬼城遇到的男人不见了踪影。那些空笼子被人堆在了一起，钢筋有些刺眼的反光。几只小鹿在半山腰跳来跳去，老虎和熊耷拉着脑袋趴在笼子里，火烈鸟单腿站在水池边一动也不动，猴子们烦躁地上蹿下跳互相追逐。宋晨拉着苏红走在其中，感觉自己身体僵硬，就和它们一样。两个人不再想说话，蝉在树上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夏天提前来到了。
快要走到动物园的大门口时，宋晨看到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只死去的豹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动物园里的人扔在这里。它的左耳被人砍去了，身子肮脏，眼睛闭着，散发着恶臭。一些苍蝇围着尸体打转。宋晨和苏红停住脚步望了它几眼，然后绕过尸体走到了大街上。街上飞驰的车辆川流不息，某块地方正在施工，用护栏围着。他俩浑身散发着动物园的气味，没有一丝力气，头也不抬地走着。刚浇筑的水泥被脚踩出了印子，周围的行人看着他俩，不说话。
“你有没有发现，这儿雾气比其他地方大。”苏红沿着石板小路，边走边说。
宋晨摇了摇头：“这几年，到处都是一样。”
苏红扭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觉得，咱俩跟本就不应该来这里。都是你的错。”
“周末多无聊，再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还是老样子。十几年了，总该有些新东西。”宋晨抬起头望着前面。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指着远处对苏红说：“看，以前没有那个地方，我们过去。”
苏红往宋晨指的方向看过去：旧城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在墙角，有一个黑漆漆的洞，隐约露出石头台阶通向下面。在墙洞的上面，挂着巨大的牌子，上面用黑色油漆涂着两个字：“鬼城”。苏红看到那两个字就停住了脚步，准备转身。她怎么可能想到，在动物园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时，从旁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声音像是被吞在喉咙里。苏红身子一抖，被吓着了。她扭头一看，发现身边的笼子里关着一头上了年纪的花斑豹子，它弓着身体，望着他俩，活像是一只猫。
宋晨伸手把苏红拽了回来，他用一种嘲笑的语气说：“你怕了？”
苏红望了一眼他，往城墙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有什么可怕的。”
动物园的入口已经看不到了。五月本是春天，却已经像炎夏般酷热，烈日当头，路边的花草都蔫了。宋晨觉得眼前的空气都在晃动 ，一些白色的飞絮不时粘到他的身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红，动物园里的腐臭味已经包围了他俩。宋晨意识有些迷糊，仿佛自己也在笼子里。
刚走下石头台阶，宋晨便觉得舒服了很多，地下比外面要凉快，而且味道也淡了一些。他边走边数着台阶，一共是十一层。苏红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牵着他的手。她的每一步都有些迟疑，嘴里嘟囔着些听不懂的话。鬼城的入口挂着块布帘子，挡住了里面的东西。宋晨准备直接走过去拉开帘子进去，但是被苏红拉住了。她指着台阶旁边。宋晨看去，才发现墙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立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一次九块钱。
牌子后面坐着一个裸着膀子的中年男人，他很胖，满脸通红，像是刚喝过很多酒，裂着一嘴黄色的龅牙，汗从额头上往下流。男人撑在桌子上，正盯着他俩看。宋晨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他觉得这里只有自己和苏红，所以感到有些抱歉。他从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扔在了桌上，对男人说：“不用找了。”男人没有说话，拿起钱放进抽屉里，懒洋洋地把头埋进胳膊里，趴在桌上打瞌睡。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苏红问。宋晨没有再说话，拉起布帘往里走。苏红看了一眼正趴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急忙跟着跑了进去。
鬼城里面黑通通的，刚进去的时候宋晨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视力，过道的顶上安装着五颜六色的灯，照着两边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地方。苏红刚开始有些紧张，紧紧贴着宋晨，他伸手一把搂住了她，安慰道：“不用怕，这世界上没有鬼。再说，就算有鬼，人还会怕死掉的人吗，只要没做亏心事。”“你敢说你一件亏心事也没做吗？”苏红忽然问，声音都有些抖。宋晨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想了想，然后说：“没有。”苏红听了，笑了笑，然后松开了他。她四处张望着。
一个又一个栅栏里，围着许多不同姿态的小鬼。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被涂成了各种颜色，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诡异却栩栩如生。刚进门的展览里，一只小鬼断折了左臂，却在弯腰拉着石磨。再往前走，另一只小鬼被套在麻绳，吊在天花板上。在它旁边，满脸是红染料的女鬼肚子上插着一把剑。走了一会儿，出现了更大的栅栏，里面是四个鬼，它们有大有小，围着坐在石头桌子旁，抬手准备吃饭菜。后来，地狱的官儿出现了，都是些穿着古代贵族衣服的丑陋鬼官，瞪着眼睛望着栅栏外面的他俩。苏红故意哈哈地笑了起来：“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破烂能吓到谁，太无聊了。你看这些栅栏，像不像动物园里的笼子，不同只是笼子里是老得快死的动物，栅栏里都是鬼。都是给我们看的。”
“至少能看到鬼呀，不然我俩待在家里，更无聊。”宋晨说：“逛完，我们再去城墙上散步。”
苏红边走边说：“在家总能找点事情做。聊天啊，看个电影，听些歌之类的。我记得去年春天我俩常常整夜都不睡觉。”
“那是去年。”
宋晨说完抬起头，看到过道前面有另一扇门，门敞开着，里面很黑，连灯都没有了。他不知道鬼城是不是已经到尽头了吗，是不是该转身回去。如果是这样，还真是太无趣。
这次是苏红拉着宋晨往前走，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不走了。”
刚跨过门槛，头顶上忽然亮起紫色的光，一个吐着血红长舌头的鬼头伸到了苏红的面前，还在哇哇叫着。苏红没有准备，“啊”地一声惨叫起来，往后连退了两步。宋晨定眼一看，只不过是和之前一样的人造小鬼，故意放在头顶上，装着电池和弹簧。几秒后，小鬼的头又缩了回去。苏红也看清了它的样子，有些尴尬地望着宋晨。这回轮到宋晨笑起来了，他对苏红说：“刚才真的被吓着了吧。果然还是个女的。”苏红不服气，回了一句：“是你，肯定也会被吓着。这是条件反射。”“好像变得有些有趣了呢。”宋晨望着前面，还是一团黑。苏红撇了撇嘴：“这也很老套啊，吓唬人的招数。”
接下来的一段路，不停地有奇怪造型的鬼从各种方位忽然窜到他俩面前，有几个几乎就要碰到脸。但是苏红的害怕却随着时间消失了，她甚至会用脚踢它们，不过是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罢了。宋晨仔细研究着每只鬼的造型，很有兴致：“这里还不错呀，今天是周末，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苏红说：“大概上面的那个动物园太无趣了，没人再往里走。”“那我俩怎么进来了。”苏红皱了皱眉头，回答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宋晨能看到鬼城的出口了，也是一个布帘子，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洞口的光透进来一些，让出口变得微亮。在身边是几个栅栏，和刚进来时一样，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这时，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起初只有宋晨注意到了，后来苏红也听到。“我有个主意。”宋晨在苏红耳边窃窃私语。他俩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翻爬进了身边的空栅栏里。宋晨直挺挺地站在昏暗里，苏红则趴在木栅栏上，瞪着眼睛。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一步步越来越真实。他俩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人的出现。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在栅栏旁边出现了。宋晨忽然像是一只野兽般嚎叫起来，苏红则学着电视里的女鬼，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吟。
那个人影停住了脚步，迟疑了几秒钟，似乎在找什么。宋晨感到一束刺眼的光亮了起来，让他的眼睛睁不开。等他适应了强光，才看到光来自手机的屏幕。一个长头发，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正手举手机，看着他和苏红。那张脸两只眼睛离得很近，鼻子是塌的，脸颊两边的肉很多，有些微微下垂，在昏暗里乍一看倒是把宋晨吓了一跳。男人看清了宋晨和苏红的脸，眉头皱起，哼哼了一声，骂道：“我操，有病吧。”宋晨和苏红在栅栏里互相对视，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没有把男人放在眼里。男人往栅栏走近一步，似乎想翻进去揍宋晨一顿。但是他举着手机，又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整个脸色都变了，露出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啊”地喊了一声，转身就朝出口奔去。掀起布帘消失在视线外。
整个鬼城重新安静下来。
栅栏里，宋晨和苏红对视了两眼。“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苏红问。宋晨扭头看了看身后，狭窄的空间都被黑暗塞满了，什么也没有。他说：“什么也没发生。我们走吧。”他拉着苏红重新翻过栅栏，几乎像之前那个男人一样，是跑着冲到出口的。身后鬼城的寂静过道里有呼呼的风声，让宋晨有些慌张。布帘再次把他俩和鬼城隔离开。苏红跑得太急，弯腰喘着气。
出口和入口一样，有一小块空间，不远处是高高的台阶。只是那里没有了售票员，靠墙的地方竖着一面镜子，镜子上面贴着张发黄的纸，写着：“哈哈镜”。宋晨站在镜子面前，发现镜子里的人变形了，胖的如同气球，脸像是人撕扯过，分成了五瓣。他忽然有些难过，苏红凑了过来，也看着镜子，她看着自己和宋晨，本想笑一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没有说话。
他俩默默地离开镜子，登上台阶来到了地面。宋晨往四周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还在动物园里，只不过是另一处。太阳照得他很不舒服，让他有种想回到地下的欲望。动物园里依然只有他俩，在鬼城遇到的男人不见了踪影。那些空笼子被人堆在了一起，钢筋有些刺眼的反光。几只小鹿在半山腰跳来跳去，老虎和熊耷拉着脑袋趴在笼子里，火烈鸟单腿站在水池边一动也不动，猴子们烦躁地上蹿下跳互相追逐。宋晨拉着苏红走在其中，感觉自己身体僵硬，就和它们一样。两个人不再想说话，蝉在树上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夏天提前来到了。
快要走到动物园的大门口时，宋晨看到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只死去的豹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动物园里的人扔在这里。它的左耳被人砍去了，身子肮脏，眼睛闭着，散发着恶臭。一些苍蝇围着尸体打转。宋晨和苏红停住脚步望了它几眼，然后绕过尸体走到了大街上。街上飞驰的车辆川流不息，某块地方正在施工，用护栏围着。他俩浑身散发着动物园的气味，没有一丝力气，头也不抬地走着。刚浇筑的水泥被脚踩出了印子，周围的行人看着他俩，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