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清欢，与猫相伴

今早朋友在微博艾特我“时间花在哪里是看得见的。我爱我现在。据说人是一下子变老，一天天长大的。肥仔，你曾是少年，我在现场。” 这话是“柚子”家长写给他的。柚子呢，是个一年四季带着白口罩系着白围脖的黄狸花。
六年前，我也曾与一位样貌、气质与柚子相仿的少年有过一段渊源。掐指一算，到今年3月初，我与他相识整整六年，十分之一个甲子过去了。
与黄小咪初遇是个午后，他端坐在单元门一层洗车房的后窗台上，歪头看我。三月，风都暖了，他还裹着条白围巾。我逗他，帅小伙，你是不是上海滩看多了。那时的黄小咪在洗车房打着一份工，具体工种我不清楚，但他身边的人类朋友都和他一样年轻，五个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岁。总之，那时黄小咪脸上写着青春年少，怀里揣着心高气傲。对如我一般的女性朋友，交往标准极其挑剔，对视可以，交流可以，抚摸不行，一下也不行。
情形急转直下是在洗车房搬家后。黄小咪失业了，三餐不继了，朋友们也都走了。再在后窗台看见他时，发现原本总留着一个猫身出入的窗子，已经紧闭。黄小咪像之前一样站在窗外，却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回到窗内。从前的世界对他，彻底关闭了。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但成为小区流浪汉，是当时摆在他面前唯一的出路。也就从那时候，我俩关系慢慢密切起来。
还是在那扇窗下，我放了俩小碗。一个盛水，一个放粮，每天早晚补充一次。冬天或者下雨，就把小碗挪进楼道里，怕楼道弹簧门影响他出入，我在左右两扇门间偷偷放块砖，正好留出一个猫身的缝隙。有次砖头没了，我看见黄小咪用脑袋把弹簧门轻轻一拱，从缝里灵巧地错身进了楼道。嘿，哥们比我想象的聪明。
我记性不好，好几次下楼不是忘带猫粮，就是忘带水。能看出小咪对此挺不不乐意，他冲我嗷嗷直叫：不是说好的事么，水呢，粮呢，挺大人了，咋能说了不算呢？！后来我索性把猫粮和水放信箱里。一天两次取水取食，全楼的信箱加起来也没我使用率高。
09年冬天有一阵，我好久没看见黄小咪，他外出闯世界去了，没打招呼。再见面时，他眼神涣散，背影萧索。哎，不对，我擦，左臂好像断了，挺严重。恍惚记得听谁说过，朋友之间的信任，有时可以合理利用。于是我不由分说把他塞进猫箱送到医院。拍片子，大夫说，左臂骨折并伴随部分神经坏死，连痛感都没了，估计是被人打过，而且有几天了。紧接着就手术，同时绝育，为防止没有注射疫苗引发猫瘟，还打了三天血清。胳膊打着夹板时，又补打了疫苗，做了体内外驱虫。大夫说，因为神经坏死，即使骨折好了，可能也使不上力，最坏的情况是左臂终生拖地行走。他说要不吃点人吃的药试试，剂量小点，没准有用。和黄小咪的梁子就这么越结越深，我把他骗到医院打针手术扎上留置针，我自作主张让人取了他的蛋蛋，我还天天给他灌奇怪的药片，他没法不恨我，搁我我也恨。
KC黄小咪之前，我带7个猫做过绝育手术，都是女的，他是经我手的第一个男子。我没任何经验。手术后，黄小咪左臂打着夹板，右臂扎着留置针，屁股上挨了两刀子，好几天都坐立难安，十分悲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哀怨愤恨，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靠近他，怕他一个激动把我脸挠花。
后来的事特出乎意料。因为害怕黄小咪这铁拐李砸在手里，我四下奔走找领养。真庆幸我俩运气都不错，我有个好朋友家愿意接纳他，住城北边，是绝对的大户人家。打电话确定要他的日子就是3月2号。我记得十分清楚，那天我点着黄小咪的脑门说，瘸子，你重生了，那家人住豪宅，家里光汽车好像就两辆呢。不过，听说男主人是处女座……
送黄小咪到新家，怕他不习惯，朋友善解人意让我留宿陪他一晚。半夜，我在客房里，他在客房外，他一边嘶嚎，一边把门挠的哗哗响，要找我、要上床、要和我挨着睡。我偷偷放他进来，在床上，他枕着我的手，睡的香，我呢，没出息的流眼泪。是夜，我俩的爱恨情仇在眼泪和温存里全部化解。天亮后，他留下，我离开。
再见面时，我已身份是客，他也由黄小咪改名为黄大咪。左臂恢复极好，健步如飞，未留下任何后遗症。
此后的多次见面，我和他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对我也并无网络流行视频里，狮子与前主人相遇时的那般热络。我呢，也早就习惯猫与人的那种距离与节奏。更何况当多舛的命运宣告结束，有涯猫生就剩无涯享乐时，旧时光，苦日子，当忘则忘，我不怪他。
很久前曾和一个朋友感叹，我说，这年头从男人那得到拥抱越来越难，所幸还有猫，可以抱着一起看美剧，看到睡着，他先醒来也不走，就那么一直陪着你，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