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的无厘头爱情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遇见的人或事,或许就会改变你一生,甚至是一本书,一种观念,或是一物。人生无常,是什么在主导着一切,真的是命运,还只是一种巧合亦或是概率,或者是其他别的? (一) 2004年,三姐从岭南来到北国这所重点大学,带着些许欣喜、怯懦、好奇、期盼。相对小镇的闭锁、落后与静谧,这座城市显得过于开放、时尚与喧嚣。很快,三姐也尽量成为其中的一名生活者。 她身上有着大山的质朴、吃苦耐劳与固执,与人乐呵,盲目地乐观,大大咧咧地倒也很好相处,但很少袒露自己的心迹。深山里走出来的人儿只要不是经年风吹日晒,都长得不差,她五官端正,皮肤不糙,身材结实,健康、阳光、青春。正是她主动承揽了宿舍的热水供应,可以一口气提着四个暖水壶爬上六楼。 就是这样一个女汉子形象的她,有次兼职回来,带着满脸的娇羞,跟宿舍的姐妹们宣称:“有人在追我呢。。。”她们看着她一脸的红苹果,怪模怪样学着她的调,都笑趴了,都在迫不及待地猜想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情窦初开。 06年我也来到这个城市。因为是远亲,又是近邻,我们经常做伴。等真正见到田三的时候,我不可思议,甚至是懵了。如果是平常路人,他从大街上走过来,我都会自动无视,甚至是不忍直视,不会有一丁点交集。一米六的个头,鱼眼睛,暴唇露着一口黄牙,营养不良的躯干托着一张成熟的脸。这是怎样的水土养育出来的呀?据说是来自黔西,孤儿,养父母拉扯到中学时,就自食其力,现自考法律,也就会满嘴火车跑了,油腔滑调。也许女人最经不住就是甜言蜜语的了。总之,一句话,穷矮挫加不靠谱的屌丝。 学生时代的恋爱也许就是谈谈,小打小闹,谁也没当真。有次聚会,田三搭着我的肩,附在我耳朵抱怨:没有爱的性是兽性,但有爱没性却是一种折磨。我心里一阵地鄙夷,打掉他的手。我们都有意挑拨田三也许不是那么靠谱,三姐总是很羞涩地呵呵,一到这话题就止了,说些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云云。 08年春临近毕业,三姐突然跟我们说,田三已经走了,我们都想确认下是分手了吗,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三姐支吾敷衍,不想多说细节,看起来像是没事的,宿舍的姐妹早已习惯她的坚强,离开更好,就安慰几句,谁年轻时不遇上个把人渣,趁早放手,才能遇上Mr Right。 只是我忍着没告诉她一件事,田三离开前,曾在网上跟我抱怨 ,生活的不如意啊,考试难度大啊,工作不好找啦,城市的各种压力,最后提起说更喜欢我,我就当他开玩笑,唬他说我要去找三姐打小报告,他更来劲了,他说他是认真的,跟她说开了更好。我在纠结时,事情已成这样,不说也罢。 毕业时聚散离别的感伤,还来不及抚慰,就马不停蹄地在为各自的明天奔赴前程。找工作,租房子,很快就在城市里偏安一隅,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 10年夏三姐跟我们说,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曾以为这个城市的气息早已融入自己的血液,再也难以分开。可是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好眷恋的了,原来也可以很潇洒地挥手说再见。没有家的感觉,心始终是漂着的。 后来才知道三姐去了东江,竟是奔着田三去的,这么多年了,终究是没放下,藕断丝连。我们分析或许是田三混迹多年,才自知再也找不到像三姐这样待他的,又回头来想赖上三姐的。田三的一声招唤,三姐就能放弃轻松的白领工作,跟他一起创业。弄了个礼品加工的小作坊,不景气,半死不活。三姐任劳任怨,洗衣做饭,打磨水晶石,偶尔帮人建个网站,注册公司,跑腿打杂给钱的活都做,还是只能勉强混个温饱。因缘际会,如果说女人第一次遇见的男人全凭运气,那么第二次就是全凭自己做出的选择。 三姐偏离生活正轨越走越远,三姐又是口紧的人,加上觉得田三也不受待见,更是无法理解支持她的举动,刻意淡出朋友圈子的视野。后来的情况,我春节回家时才听说的。 (二) 11年春节,三姐穿着一身过了时旧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回家过年,三姨说像个乞丐上门要饭的,赶紧带着去店里扯了两身衣服,才有个大姑娘该有的样。此时,三姨或多或少知道了点田三的情况。三姨早年跟着姨爹辗转多个城市打工,也算是见过世面,明事理的人。却因为田三,母女俩都变了性子。 三姐的指甲盖都快磨没了,三姨看着心疼,免不了唠叨,又没让她穷苦惯了,怎么就不知道幸福是啥滋味?都说女儿要富养,家里没种地,在家也不用做粗活重活,甚至寒暑假都没舍得让她去工厂。絮叨三姐怎么就这么傻,问责她看上田三哪一点了,他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又拿别人家的女儿来说事,没上过学,依然能嫁得很好,三姐书读多了,却呆了,大学都白上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三姐就受不了了,不爱听了,开始和三姨顶嘴,三姐这脾气一旦犟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三姨心伤了,想着养了二十多年的乖女儿,竟为一个男人变了个人似的,性格暴躁,再也说不得了,处处护着那个男的,家里人谁也跟她沟通不了。母女俩开始有了间隙。三姐再三保证至多一年,一定会有起色,实在不行就乖乖地回来。 又是一年春节三姐干脆不回来了。三姐打游击战似的躲着母亲的追踪电话,尽量美化田三,向母亲各种许诺。她就这么死心塌地的信任田三,加上三姐有种本性,凡事乐观,甚至过了分,对未来美好的期许,让她始终相信田三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只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可是他们的事业还是没什么起色,有点青黄不接了。三姨越觉得三姐的话不可信,被搪塞,被骗得团团转,这种不信任使母女俩的隔阂越来越大。三姨甚至埋怨姨爹怎么过世的早,要不非得天涯海角地把他俩揪出来,打断腿不可。 13年四月,三姐怀着五个月的身孕终于带着田三来见三姨了,三姨差点没晕倒,这女婿比想象中的还要差。这要是让街坊邻居看到了,都抬不起头来。肯定会笑话说这女婿就跟村里那个一辈子都没讨到媳妇的老光棍一个样。 三姨觉得田三不是那种能脚踏实地,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也没有表现出真心实意地来娶三姐,就想凭着一张空嘴把人领走。三姨就苦口婆心地劝三姐把孩子拿掉,都到这个时候了,三姐什么也没听进去,一心就想着跟田三,田三只想着把结婚证办了,一切都免了。三姨坚决不同意,至此母女俩彻底闹僵了,户口迁不出来,三姐也神经大条,就直接跟田三回黔西农村老家,坐等孩子出生。 三姨不甘心,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安稳,胡思乱想,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就那样让人拐跑了,头发都白了一半。她一会担心三姐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是受人胁迫的;一会又推测苗疆那一带有什么蛊惑之术,把三姐迷了心智。不停地打电话,三姨普通话不太好,说不过田三,田三也不接电话,就说三姐,想着三姐能幡然悔悟,也气三姐不体贴母亲的心,到后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没见过这么贱的,让人白睡了去,现在还要赶着去给人家生孩子,好像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也能从垃圾堆里随便捡一个回来。三姨越想越气上头,要去闹他,要去告他,甚至想和田三同归于尽,自己活过了半百,只要能把三姐解救出来,她就觉得值。可怜父母心,他们总是以自认为最好的方式来疼爱孩子,可是这种爱不一定是孩子想要的,就变成了一种折磨,一种煎熬,心灵上的桎梏往往伤害巨大。不能理解,不能支持,也许放手就是最大的爱,可是血浓于水,怎么能轻易割舍掉呢。 三姐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喜欢把心里话闷在肚子里,表面还装得跟没事似的,其实我们知道她心里苦,也难过,自己夹在中间,没有沟通好,把事情搞砸了,也愧对母亲,两头难两全揪心的很。我们就劝三姨,先让三姐安心养胎,等生完孩子再说。三姨面子下不来,生孩子干嘛,还不如直接养条狗,如果生出这样的逆子,还不够气死,不生才好。没本事养孩子,弄得营养不良,要是生出个畸形来,还不如趁早打掉。嘴上这么说,还是收敛了许多。 八月底,三姐难产,好在先天身子底还行,到底生了个儿子,长得很招人喜爱。三姐满心欢喜,田三开始招揽点小活,收点啤酒瓶子维持生计。三姨还是咽不下气,装作漠不关心。 中秋,我带着宿舍姐妹的一点心意去看望他们,尽量避免尴尬。三姐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做月子时坚强的她依恋着田三像个小女孩似的,一刻也离不开。也许我们真的不了解他,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闪光点,三姐恰好看到了他在心底的柔软。也许感情的事真的不可言状。 14年春节后,三姐让我跟三姨通融下,让她把户口迁走,把结婚证办了,给孩子上户口。然后贷点款创业,搞点农副产品。虽与三姐亲厚,别人的家事也不好插手,我成了传话筒。三姨说把孩子带回来养,这几年厂子多了起来,可以先挣点钱,没那本事就别再瞎折腾,只要两个人踏实努力点,就不愁没饭吃。田三浪荡惯了,不可能安分地给人打工,只想着能暴富的路子。 没过几天,三姨给我打电话说,三姐抱着孩子和田三来偷户口本。我问她想怎么办,三姨还幻想着让她把孩子带回来养,再找个人嫁了。我说这事不可能了,她要能回头就不至于这样。三姨就是卡着户口本,那就按咱们这边的风俗来,男方家里必须让人来正式提亲,该给多少彩礼钱,该请乡里乡亲喝个出门酒,风光出嫁。我又不是卖女儿,要的不多,只要能把我供她上大学的钱还给我当做养老费,我也就让她去了。老话讲能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她把的关。 田三拿不出钱来,他爸妈也没舍得把牛卖了,相持不下,协商无果,三姐一天也不愿多住,又一次直接带着孩子回黔西种田去了,就这样吧,让时间鉴证一切吧。 谨此记录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还能坚守本心的某人。女人有多种,有些女人只要给一颗糖果的甜头,就能死心塌地义无反顾。可有些女人,即使男人再掏心掏肺,也难换来佳人的一笑。但不管怎样,生活都不易,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欢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