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
一
参加追悼会的失魂落魄、茫然脑雾是来自生命意志对主宰意志的强烈触碰。
要么使人肃然起敬，向死而生；
要么使人无视生死，自由放纵。
说句不敬的，尸体前的眼泪，
甚至至亲的泪水多半是对自我命运的叵测而有的觉察，
对自己的悲伤而有的体悟，
不能说第一滴眼泪非由逝者，
而念第二滴眼泪由第一滴生。
二
我站在不曾整齐的黑装列队中，
挺得笔直，在阳光下发抖。
渐渐的，双脚失去温度，宛如下锅前的冻豆腐，
拿着一支白菊的手也在寻找肉体间的夹缝求暖。
我站在徐行的黑色列队中，
挺得笔直，在阳光下发抖。
我只剩下了
能看的双眼，
全身器官都歇了工作窒息矗立，
只剩下双眼，
审视一个、一个踏步从里头走出的、将来僵躺着的肉体。
三
走近遗体，
那时，
我被带到了死亡权势的面前，
仪式顷然接管我身。
寂静片刻后，
我的自由微微觉醒，
试图夺回对时间的控制，
寻而定睛在严裹遗体中露出的金字塔般的鼻尖和两个鼻孔。
不由自主地放下花，
注视着那绵延忧伤的哀乐声中最后一点肉色，
匀匀地鞠下躬，
如同交卷前想得到答案般憋着膀胱的劲儿，
可是什么主意也没来找我。
四
第一个鞠躬用了我五秒钟，
余光告诉我旁边的人已经完成三个，
我使出浑身解数放慢速度，
可是那时身体已经失去控制，
快快地完成第二和第三个，
什么反应都没有得到。
我绕过尸体半周，
竟大大地忘看那躺着的一眼正脸，
等我出来的时候，
心才反应过来，
失落丧去去一个注视纯粹肉体的机会，
那么神圣庄严而又神秘。
五
我看见了他的儿子，高个憨相，哭不出来的样子；
女儿的样子竟给忘却，只记得在哭。
间隔地与家属握手，
有的人伸出手来，有的人并不主动，
一排十来人站着，后面也站一排，有表达伤痛的肢体。
我认出了我认得的，
眼神向他发出沟通，
他也明白过来，
我们的嘴唇微颤，
那时候，
人的言语竟被废止。
我放了脚步，匆匆离开。
六
在冻僵的身体里，
我告诉自己完成了一次遗体告别。
里面躺着的人全身都在，人却不复存在了。
我试图找到那个熟脸，给她拥抱，
却识别了几张不识的哀哭的脸后，
放弃盘算好的拥抱计划，
转而走向刺骨的寒冷和普照的阳光。
我没有去看太阳，
望了一眼头顶的蓝天，
看着天底下的人互相握手寒暄，
只是夹杂着不好言说的拘谨。
七
黑色前行的列对中，
我看到另有人挺得笔直，不知他是否冷得发抖。
熟悉的面孔，
望见亲熟的眼神，
我习惯地举手示意，
微笑还没在脸上出现便，
我的手就缩了回来，
立刻识了抬举，
缩回了条件反射般满脸的表情，
手也尴尬地回到身边，只举到腰间；
好像约好一般，
他的手也一转高举之势，
只抬到了胸口，脸情默默。
手在身体前的复合抛物线是我们对死者最适当的感情，
眼神一分，各奔了东西。
八
去享受悲哀，也去享受痛苦。
那是死亡最深沉地接近，
是真相最暧昧地靠近。
你要注视它，
直到它们被灵魂发现，
也让灵魂先去拥抱它们，
免得到时候的拥抱干涩腼腆。
就像你的身体扎进寒冷，
手只伸不缩，
身体挺得笔直，
冻透的脚也只听意志，不服从感官，
并不掉转眼目。
然后，
阳光就热情地拥抱你，像大象拥抱蚂蚁。
参加追悼会的失魂落魄、茫然脑雾是来自生命意志对主宰意志的强烈触碰。
要么使人肃然起敬，向死而生；
要么使人无视生死，自由放纵。
说句不敬的，尸体前的眼泪，
甚至至亲的泪水多半是对自我命运的叵测而有的觉察，
对自己的悲伤而有的体悟，
不能说第一滴眼泪非由逝者，
而念第二滴眼泪由第一滴生。
二
我站在不曾整齐的黑装列队中，
挺得笔直，在阳光下发抖。
渐渐的，双脚失去温度，宛如下锅前的冻豆腐，
拿着一支白菊的手也在寻找肉体间的夹缝求暖。
我站在徐行的黑色列队中，
挺得笔直，在阳光下发抖。
我只剩下了
能看的双眼，
全身器官都歇了工作窒息矗立，
只剩下双眼，
审视一个、一个踏步从里头走出的、将来僵躺着的肉体。
三
走近遗体，
那时，
我被带到了死亡权势的面前，
仪式顷然接管我身。
寂静片刻后，
我的自由微微觉醒，
试图夺回对时间的控制，
寻而定睛在严裹遗体中露出的金字塔般的鼻尖和两个鼻孔。
不由自主地放下花，
注视着那绵延忧伤的哀乐声中最后一点肉色，
匀匀地鞠下躬，
如同交卷前想得到答案般憋着膀胱的劲儿，
可是什么主意也没来找我。
四
第一个鞠躬用了我五秒钟，
余光告诉我旁边的人已经完成三个，
我使出浑身解数放慢速度，
可是那时身体已经失去控制，
快快地完成第二和第三个，
什么反应都没有得到。
我绕过尸体半周，
竟大大地忘看那躺着的一眼正脸，
等我出来的时候，
心才反应过来，
失落丧去去一个注视纯粹肉体的机会，
那么神圣庄严而又神秘。
五
我看见了他的儿子，高个憨相，哭不出来的样子；
女儿的样子竟给忘却，只记得在哭。
间隔地与家属握手，
有的人伸出手来，有的人并不主动，
一排十来人站着，后面也站一排，有表达伤痛的肢体。
我认出了我认得的，
眼神向他发出沟通，
他也明白过来，
我们的嘴唇微颤，
那时候，
人的言语竟被废止。
我放了脚步，匆匆离开。
六
在冻僵的身体里，
我告诉自己完成了一次遗体告别。
里面躺着的人全身都在，人却不复存在了。
我试图找到那个熟脸，给她拥抱，
却识别了几张不识的哀哭的脸后，
放弃盘算好的拥抱计划，
转而走向刺骨的寒冷和普照的阳光。
我没有去看太阳，
望了一眼头顶的蓝天，
看着天底下的人互相握手寒暄，
只是夹杂着不好言说的拘谨。
七
黑色前行的列对中，
我看到另有人挺得笔直，不知他是否冷得发抖。
熟悉的面孔，
望见亲熟的眼神，
我习惯地举手示意，
微笑还没在脸上出现便，
我的手就缩了回来，
立刻识了抬举，
缩回了条件反射般满脸的表情，
手也尴尬地回到身边，只举到腰间；
好像约好一般，
他的手也一转高举之势，
只抬到了胸口，脸情默默。
手在身体前的复合抛物线是我们对死者最适当的感情，
眼神一分，各奔了东西。
八
去享受悲哀，也去享受痛苦。
那是死亡最深沉地接近，
是真相最暧昧地靠近。
你要注视它，
直到它们被灵魂发现，
也让灵魂先去拥抱它们，
免得到时候的拥抱干涩腼腆。
就像你的身体扎进寒冷，
手只伸不缩，
身体挺得笔直，
冻透的脚也只听意志，不服从感官，
并不掉转眼目。
然后，
阳光就热情地拥抱你，像大象拥抱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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