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2014
1
为了疼痛的就诊。
为了充盈的喝水。
被看见的屏幕，被等待的看见。
疾病，神秘的友人。
赵钱孙李，滚动播出。
美丽的年轻，挂相的衰老。
凝视——声讯——无明——
潘阿绿和黄小翠。李子清和陈爱球。
2
傍晚去菜场买菜。
公园像墓道。遍布雨天的气息。
空气不冷，忠实地浮动于口鼻。
我呼吸，似曾相识。
被腊梅蹿醒。不安的朦胧。
车灯光，玄秒间。
从癫狂的边缘收神。
那刺激我的，已在身后。
3
青菜，我当喊你青花。
你哪里是菜，
一瓣瓣明明是花。
青菜，青花。
天够冷的时候，
你最有爱，最甜，最美。
买四棵也才一块钱啊。
4
丈夫修补好掉落的灯罩，
把墙上脱落的挂钩架
重新高高吸住，
用皮塞疏通塞住的马桶，
每当他完成令人厌烦、力不能及的小事，
我就会喜滋滋地感激。
好像那就是沉默的补偿
相伴到老的证明。
5
上周他烧了一锅鸡汤，
两只鸡腿给我吃。
我要还给他一只，却被小孩抢走了。
他是我见过最无物质欲望的人，
有些单纯和刚硬，
有些死板和害羞，
有些超脱和庸俗。
我想我并不了解他。
6
心中谁也不爱的日子
并不能长久。
就像一张蜘蛛网，等待着下一个坠落。
爱的目的是自利和抛弃。
利用了心中感觉。不可理喻。
我正视内心的厌恶，
我对另一些人的爱，也不纯粹了。
爱，越来越少。
要不断寻找。
——返回，离开。截然。
7
无法察知的世事走向。
当你在梦中，没法说
“这不是真的”，就醒来。
有时我相信，战争很快就来。
就算平地上起了海啸，
眼前的房屋竞相倒塌。毕竟度过了
——这么多平安岁月。
8
孩童栖眠的热气。
从鸦翅的疏影。
将夜撩空了。庄重的宝相。
菜泡饭被捂得
碧绿的香味，还在
夜空里留存。
我的心，只向
少数人开放。愈来愈是。
恐怕就是这样了。
9
巧克力在冬天，
铜墙铁壁慢慢融化。
最美味的陶冶啊
——舌短，喉长。
青菜和年糕，
冬日之宝。
煮啊炖啊——
青苔般的幽幽绿色。
10
黄昏遽然到。
屋外黑而沉。
趁此时歇，
勿做联络。
11
自然里饱含着性。
或曰，宇宙起源于母性。
每个女人身上都有无花果，柔软的河蚌。
恰如黑洞是个洞。
12
——我的爱有数字那么多，
——我的爱有太空那么大，
——我的爱有想象力那么大。（豆豆的诗）
她消失在云朵山上空。
海盗船的船长。爬山高手。
有一会儿也叫歌神。
13
杂花生树的世界，
不需要浓重的加工。
就以本来面目好了。
我看见的，就是这些实物。
14
他从身边跑过
久久看到
鬓角那丛浓烈的白发，
似窗台上凝结的雪花。
15
起床后，走在路上，
心想原来宇宙还在啊。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来。
我在半空拦截它的线路。
它可怜地试图垂直落下，
但太轻了，它控制不住自己。
像装在麻袋里被扁了又扁。
远远地，翻着柔软的跟斗，
和电影里一样，被我注视着，
（我是导演还是摄像机？）
它的坠落那么美。
是主动的舞蹈。创造性的离场。
树叶的动作激发了瞬间的爱。
宇宙的慈爱，令我滑稽而欢乐。
15
我们坐错了车。在茫茫黑夜，飞驰。
穿过学校，在一个年轻女人的
指引下，步入陌生小区。
高层楼宇，屏风般出现。
你问我这是哪里。
别人手挽着手，我们却迷失
在夜晚的河流。点亮的灯光，从天上来。
我们是连体婴儿。驯兽师和确切的指令。
走在枯黄的柔软草地。
“像狮子身上的毛。草地像狮子“
”柳树”，你指着岸边的柳树，“像人的头发”
然后我看到了岸边的滑滑梯。
就这样，我们被偶然
毫无预料地带到这里。
在星河的注视下，你坚毅地挥挥手，
“妈妈，我去冒险了”。
就像走向丛林和沙漠，
你钻进滑滑梯的腹部。
16
饥饿，一根生锈的缝衣针。
17
恢复活泼的性情。
虽然这活泼也带有
不长久的肥皂味。
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
家里的书太多了。
女人又太懒散了。
18
作品和诗有何区别
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圣经里有诗歌？
为什么是诗的形式？
它的起源是什么？来源于何种力量？
19
去的路上，我想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后悔没涂个隔离霜。
但又不太要紧，
装饰的美令人心虚。
重要的是神采。虽然也黯淡无华。
疲惫，是固体，脸上的附件。
内涵与内容，都溢出了脂粉。
20
商品的下午。阳光从右边侵入。
浮肿的周末，扬起浮尘。
站台上，广告美女一路相送。
扫地机，立交桥，高科技
电饭煲，十元钱气球与之共舞。
城北地带。繁荣的农民房。
电瓶车的王路。紧身羽绒衣和雪地靴，
城中标配。涂了白漆的紫薇，
向上，落叶水杉林。叶落无声。
正午清洁工房在休息。尖屋顶，
凝神于消防车的呜鸣。
我曾赞美的腊梅幽香。一月还未来到。
佝背老人，虬枝静美而秘密。
鸟声鸣叫，黑猫徒步，
楼上鸽棚。我自缄默中来，
水泥一样的灵魂。
每日的感官熏陶，行走中诞生。
我与社会。自然与楼房。
空隙处有天一缕。左右飙黄。
灰蒙蒙的绿意，一个屋顶的头皮。
表皮萎缩的苦柚，献给二楼枝头。河川一样的往来。
斑竹细叶，微风抽递，有若永恒。
21
“想象是一个有雨飘落的地方”
那么恐惧就是一个面如土灰的停顿。
而夜晚是薄弱的盔甲。
什么可以护卫无知者的无知。
不能轻逸地躲避。要用臃肿的语言去应对。
“只有令人烦恼的爱情让人不成眠。
我多怕他，怕他开口对我说话。”
她说不出一句话。除了结束谈话的谈话。
22
江南的严冬来了
体弱者的艰难
身上穿得暖。一段日子
积累下来，
就有一股很重的汗味。
去年还是前年，
下过雪，我把衣服晒在窗台上，
全都结了冰渣。那些柔软的衣物，
全都坚硬如冰尸。
只好继续晒着，等太阳把它们融化。
整个过程富有寓意。解冻，冻结。
物，自然。
23
对自己的相貌负责。
灵魂多有重托。
——人啊，贵有天真。
24
浮生若梦，醒来当浮一大白。
诗的心境结束了。小说开始了。
视网膜并不比镜头可靠。
脚手架上。梧桐残叶。光影肃穆。
纤细的植物茎杆。摇摇。惨淡的粉花点缀。
蓝色幕墙衬托。枯黄的萧索。
若白云去奈何。楼高树低。行人缤纷。车至山前，
见山如见容颜开。他乡白云。故园山脉。俱融融。
25
我不去想无依无傍这件事。
我还有我自己。
狂妄是他自己的损失。
这头脑的工作，还需身体的支持。
仰赖它的实在太多。
时间悄悄过去，节气日移月移。
近了的岸变为彼时。
复杂的心意，从中而起。
没有变化的是目光和距离。
我们都记得自己
否认的东西。
这是开端，也是结束。
26
实用主义——
极端贫困，
极端动荡的国家生长出来的
落后（者）的可贵。
27
只有美的东西，足以
撕开无处容身的
我沉默的口子。
一月，迷惘。只有
树木体贴地知道，
天空垂下的心。
请你驯服我，
我紧张的心。
我悄悄地写，已不愿被看见。
28
我们不能自我更新，
就会衰老。最好的爱，
是绝无依傍的爱。
最好的温柔，是
眼底心底的温柔。没有坏的思念，
只有忧愁的和无意识的。
祝福是爱。祈祷是爱。
心念平和是爱。我坐在中间，久久
望着你出现过的空地。
爱不需要有知。我可以
无知地爱上你。
不仅仅是形象，不仅仅是灵魂。
我在微笑中注视，爱
在闭目的忧愁里。像一个茧。
你是白的，敏感的，一脸愁肠。
你是黑的，黑头发黑眼睛
说话的声音像研磨好
正要润笔的墨汁。
你是被冷落的前额，
是我灵感的火盆，多疑且苦思的智者。
是傻呵呵的爱人。
蛮好，蛮好，这样的爱情蛮好。
不断把你写进诗里。把青草织成布。
宇宙的探索，也大不过你的面容。
我用年纪去衡量，你是年轻的。
我用智慧去衡量，
你是年老的。
我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就像下一个句子，
我不东找西找，待在家门口。
诗就是你。它助你完成。
也不采摘音讯。
疏离是最优秀的保鲜剂。
当我用多了判断语，就来这儿——
我喜欢你嘴角可能的皱纹。
奇妙的神思，骑在背上
一次性的翱翔，不可复制。
快结束吧！我不愿被长久束缚
你是自由的，我的自由
叠加于你。像小纸船漂浮于水面。
我的大脑结束了
对你大脑的探访。成功归来！
说到底，我就是孩子气的。
29
冰凉到达的时候，已是火热。
我知道我的爱恋，不可寄托于秋天。
快速地忘记，黑夜与胸。
出于温柔和怜悯。我被分食了去。
夜晚的责任告诫我。
一种温驯的贤良。
隐蔽如目的。刚强如手段。
正午足够审视。他在你身上的徒劳。
漆黑的拥抱，操练一份体操。
漂满浮萍的河水上涨了。
白并非正确。是耀眼的空虚。
我的职责，是监视她完成。
风滚草，我的爱。从不显形。
把那名字削去。处置星空的笼络。
晶亮如同矿石。
思想找到形体。眼珠子所赖睫毛。
是的，古怪的爱。不动情的爱。
蒲公英与地下河流。
吸收日光的爱。不反射之爱。
倒映心脏的面容。毫无疑问啊，
结束，遗忘，便是自然。
30
明亮的心境消失了。大自然恢复了黑暗。
在白川上，有一只白狐，跳过冰封的水面。
它要去红山里，去树果子上，和冬天作伴。
童年的影响全都冒了出来。适时地宣布：
严厉的爱。安全感像一个稻草，
是她仅仅能抓住的绳子。
无论多少次恋爱，都是在重复童年做过的事。
和比她幼小的孩子天真地相处。
她敏捷的第六感，一次次保护逃过一些灾难。
无论什么言词，对一个孩子是不适用的。
但她接近人类的勇气，也被磨损殆尽。
保持简朴的内心，像一桩冒险。
她可以找到一块更大的礁石，或许
上面还停满肥白的海鸥和别的海鸟，
可以和她愉快地聊聊天。
这块无以名之之地，就是平凡的生活。
她在这块狭窄的土地上，提炼
圆融、滑稽和热忱的成色。
无论如何，她葆有内心的秘密生活。
而她全部的阳光，
给了同样秘密的诗歌练习。
像鸬鹚从喉管里吐出小鱼。
她经历的事都有了最好的诠解和归宿。
一辈子都在参悟，它们到底是些什么。
31
智性与情感为敌。已不是首次。
拥有丰富的病态，犹如一座博物馆。
早晨升起的晨雾，飘散在湖面。波光黑黝黝，被她看见。
桨心到处，是停顿的心，未陷入沉思。
写诗能治好她的病。所以就不停地写，永无消停。
她微不足道的私人生活，现代人的悲哀生活，在写中找到道路。
她低头冥想时，命运为她分开洪水。
她宽阔地穿过。床头或者热闹的公众场合。
她本身就是一个实验。
看到积累下的诗句，她像拥有财富一样满足。
昨日的欲求，没有再来打扰她。
她和他恢复了家常的通道，像古代和现代的一家人，同样乏味而饱含亲情。
她喜欢这日子的味道。像一碗他烧出来的菜。
令她灵魂踏实，踏实而苍凉。
所有的谦逊和善意，投入弥补岩石风化的缝隙。
这里面可能也有诗。它无处不在，尤其是烦恼彰显处。
它尤爱她，尤其是她消沉如黑水的日子。
它，她唯一的爱人。忠贞不渝的灵魂附体。
漫长的流逝以及无边的等待中，死亡又漫长又迅速，
她抱着亲切的毛熊、温良的瘦马，抱着缄默的青蛙、萎靡的蜜蜂，
没有中间道路的人。动物们在她怀里忍受并期盼安息。
32
我既怕全世界，更怕你。
你刺伤过我，用看不见的方式。
交际是困难的。它遭到了非正常的破坏。
作为出色的训练。我学习严谨和斩钉截铁。
不可能再恢复了。荒草已在我内心丛生。
这样挺好，刈草的日子。我自得其乐。像蛮孩子一样强壮。
我走过荒原，并不是为了带走，它的荒凉。
一切灵感的源头，风景。感激不尽的馈赠。
幻化为两三个形象。我中意最初呆呆的那个。
你们，这些小孩的把戏。我爱的恐怕是人类。
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儿，你随身带着什么。
可爱的幼稚的动物。为何总能激发不恰当的母性。
自我生成的，治疗。我贫瘠我自己。
也给予这不相称的丰饶。这恐怕
就是万端于一的自性。行文至此，我心无所绕，
平和地，去睡了。
33
假若我贫而老，愚蠢而迟缓。
太阳会坚持照耀我。
当它升起，总是如此。
假若我贫而无依，盲目而迟缓，
太阳仍会照耀我。
若它升起，它便如此。
不去占有那些你不爱的东西。
活着的时候，我奋力地写。
当死亡来过，我就把一切忘记。
我写诗，但我不当一名诗人。
人是在关系中慢慢变坏的。
水浸泡着这间屋子。我感觉床在永恒地浮动。
34
在我睡着的时候，所有软件都偷偷升了级。
我醒来，它们的衣裳变新了！
全都热烈而得意地看着我。
一年的最后一日，因为离新年最近，
带着不可思议的希望。那只是
人类给自己涂抹的止痒药膏。
凄凉稍稍赶跑了。严峻稍稍落单了。
无聊也投降了。新年是人人爱的婴儿，
没有人舍得让它孤单、不幸。
至少在刚降临时。我们把它捧在手心里。
说它的名字叫新年快乐。就真的相信了。
等它发现真相，哭哭啼啼来诉怨，呼啦一下全跑了。
没人会傻得停下来，听一个过时的新年
诉说活着的烦恼。他们轻快地打发他：
对，你改名了，你现在就叫烦恼！
我度过了好多好多新年的前夜，
一个也没记住。能记住的时光太少了。
“我”是一具缺乏灵敏的机器，我还住在“我”的体内。
哦，现在，2014，
像即将迎娶的新娘，
人们争相对她许愿，握她的手……
35
山岩间滴下，一滴久候的泉水。
如同死亡的阴影。仅以微小片段出现。
过于分明的此刻，深深囚禁。
嫣红，一种粉嫩的错乱。
恶毒之花，在舌上开放。
努力维持的大地。寒冷在碎裂。
时间在帐篷之外。
像等候的计程车，不停跳表。
36
固定——强壮的毁灭。
流动像家，像我穿的鞋子。
我存在于一进一出的瞬间。
这不可逆的世界。
要记住很多人很累，
比石头还沉的名字，把你拖到洼地。
这里面有什么？是我的不成熟，
煮坏了你们的汤。
随时随地的发疯。不露声色。
呼吸是唯一的泄露。总有一些疯意。
日子不可繁饶，处理器不够迅速。
我适合独处，离群索居，仅此而已。
生活总是很难。像一道
物理题。玄而又玄。
我躲在乌龟壳里看天空。
天是绿色的，像水草。
我的眼睛发红，红海里上来的人。
幻想停止不住，要用斧子逃生。
离开，这无穷的岛屿。我有一颗
没有意思的心。这就是全部。
我热爱局部胜过整体，尤其把自己砸坏的举动。
自毁像一条恶狼跟着我。
我没在集中营里见过它。我应该振作，
接济比我更需要幻想的人。
“只要——就——那么——”。精神好起来的时候，
相信我，我活得比谁都漫长。
为了疼痛的就诊。
为了充盈的喝水。
被看见的屏幕，被等待的看见。
疾病，神秘的友人。
赵钱孙李，滚动播出。
美丽的年轻，挂相的衰老。
凝视——声讯——无明——
潘阿绿和黄小翠。李子清和陈爱球。
2
傍晚去菜场买菜。
公园像墓道。遍布雨天的气息。
空气不冷，忠实地浮动于口鼻。
我呼吸，似曾相识。
被腊梅蹿醒。不安的朦胧。
车灯光，玄秒间。
从癫狂的边缘收神。
那刺激我的，已在身后。
3
青菜，我当喊你青花。
你哪里是菜，
一瓣瓣明明是花。
青菜，青花。
天够冷的时候，
你最有爱，最甜，最美。
买四棵也才一块钱啊。
4
丈夫修补好掉落的灯罩，
把墙上脱落的挂钩架
重新高高吸住，
用皮塞疏通塞住的马桶，
每当他完成令人厌烦、力不能及的小事，
我就会喜滋滋地感激。
好像那就是沉默的补偿
相伴到老的证明。
5
上周他烧了一锅鸡汤，
两只鸡腿给我吃。
我要还给他一只，却被小孩抢走了。
他是我见过最无物质欲望的人，
有些单纯和刚硬，
有些死板和害羞，
有些超脱和庸俗。
我想我并不了解他。
6
心中谁也不爱的日子
并不能长久。
就像一张蜘蛛网，等待着下一个坠落。
爱的目的是自利和抛弃。
利用了心中感觉。不可理喻。
我正视内心的厌恶，
我对另一些人的爱，也不纯粹了。
爱，越来越少。
要不断寻找。
——返回，离开。截然。
7
无法察知的世事走向。
当你在梦中，没法说
“这不是真的”，就醒来。
有时我相信，战争很快就来。
就算平地上起了海啸，
眼前的房屋竞相倒塌。毕竟度过了
——这么多平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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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栖眠的热气。
从鸦翅的疏影。
将夜撩空了。庄重的宝相。
菜泡饭被捂得
碧绿的香味，还在
夜空里留存。
我的心，只向
少数人开放。愈来愈是。
恐怕就是这样了。
9
巧克力在冬天，
铜墙铁壁慢慢融化。
最美味的陶冶啊
——舌短，喉长。
青菜和年糕，
冬日之宝。
煮啊炖啊——
青苔般的幽幽绿色。
10
黄昏遽然到。
屋外黑而沉。
趁此时歇，
勿做联络。
11
自然里饱含着性。
或曰，宇宙起源于母性。
每个女人身上都有无花果，柔软的河蚌。
恰如黑洞是个洞。
12
——我的爱有数字那么多，
——我的爱有太空那么大，
——我的爱有想象力那么大。（豆豆的诗）
她消失在云朵山上空。
海盗船的船长。爬山高手。
有一会儿也叫歌神。
13
杂花生树的世界，
不需要浓重的加工。
就以本来面目好了。
我看见的，就是这些实物。
14
他从身边跑过
久久看到
鬓角那丛浓烈的白发，
似窗台上凝结的雪花。
15
起床后，走在路上，
心想原来宇宙还在啊。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来。
我在半空拦截它的线路。
它可怜地试图垂直落下，
但太轻了，它控制不住自己。
像装在麻袋里被扁了又扁。
远远地，翻着柔软的跟斗，
和电影里一样，被我注视着，
（我是导演还是摄像机？）
它的坠落那么美。
是主动的舞蹈。创造性的离场。
树叶的动作激发了瞬间的爱。
宇宙的慈爱，令我滑稽而欢乐。
15
我们坐错了车。在茫茫黑夜，飞驰。
穿过学校，在一个年轻女人的
指引下，步入陌生小区。
高层楼宇，屏风般出现。
你问我这是哪里。
别人手挽着手，我们却迷失
在夜晚的河流。点亮的灯光，从天上来。
我们是连体婴儿。驯兽师和确切的指令。
走在枯黄的柔软草地。
“像狮子身上的毛。草地像狮子“
”柳树”，你指着岸边的柳树，“像人的头发”
然后我看到了岸边的滑滑梯。
就这样，我们被偶然
毫无预料地带到这里。
在星河的注视下，你坚毅地挥挥手，
“妈妈，我去冒险了”。
就像走向丛林和沙漠，
你钻进滑滑梯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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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一根生锈的缝衣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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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活泼的性情。
虽然这活泼也带有
不长久的肥皂味。
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
家里的书太多了。
女人又太懒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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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诗有何区别
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圣经里有诗歌？
为什么是诗的形式？
它的起源是什么？来源于何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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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我想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后悔没涂个隔离霜。
但又不太要紧，
装饰的美令人心虚。
重要的是神采。虽然也黯淡无华。
疲惫，是固体，脸上的附件。
内涵与内容，都溢出了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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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的下午。阳光从右边侵入。
浮肿的周末，扬起浮尘。
站台上，广告美女一路相送。
扫地机，立交桥，高科技
电饭煲，十元钱气球与之共舞。
城北地带。繁荣的农民房。
电瓶车的王路。紧身羽绒衣和雪地靴，
城中标配。涂了白漆的紫薇，
向上，落叶水杉林。叶落无声。
正午清洁工房在休息。尖屋顶，
凝神于消防车的呜鸣。
我曾赞美的腊梅幽香。一月还未来到。
佝背老人，虬枝静美而秘密。
鸟声鸣叫，黑猫徒步，
楼上鸽棚。我自缄默中来，
水泥一样的灵魂。
每日的感官熏陶，行走中诞生。
我与社会。自然与楼房。
空隙处有天一缕。左右飙黄。
灰蒙蒙的绿意，一个屋顶的头皮。
表皮萎缩的苦柚，献给二楼枝头。河川一样的往来。
斑竹细叶，微风抽递，有若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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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是一个有雨飘落的地方”
那么恐惧就是一个面如土灰的停顿。
而夜晚是薄弱的盔甲。
什么可以护卫无知者的无知。
不能轻逸地躲避。要用臃肿的语言去应对。
“只有令人烦恼的爱情让人不成眠。
我多怕他，怕他开口对我说话。”
她说不出一句话。除了结束谈话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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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严冬来了
体弱者的艰难
身上穿得暖。一段日子
积累下来，
就有一股很重的汗味。
去年还是前年，
下过雪，我把衣服晒在窗台上，
全都结了冰渣。那些柔软的衣物，
全都坚硬如冰尸。
只好继续晒着，等太阳把它们融化。
整个过程富有寓意。解冻，冻结。
物，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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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自己的相貌负责。
灵魂多有重托。
——人啊，贵有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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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醒来当浮一大白。
诗的心境结束了。小说开始了。
视网膜并不比镜头可靠。
脚手架上。梧桐残叶。光影肃穆。
纤细的植物茎杆。摇摇。惨淡的粉花点缀。
蓝色幕墙衬托。枯黄的萧索。
若白云去奈何。楼高树低。行人缤纷。车至山前，
见山如见容颜开。他乡白云。故园山脉。俱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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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想无依无傍这件事。
我还有我自己。
狂妄是他自己的损失。
这头脑的工作，还需身体的支持。
仰赖它的实在太多。
时间悄悄过去，节气日移月移。
近了的岸变为彼时。
复杂的心意，从中而起。
没有变化的是目光和距离。
我们都记得自己
否认的东西。
这是开端，也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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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用主义——
极端贫困，
极端动荡的国家生长出来的
落后（者）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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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美的东西，足以
撕开无处容身的
我沉默的口子。
一月，迷惘。只有
树木体贴地知道，
天空垂下的心。
请你驯服我，
我紧张的心。
我悄悄地写，已不愿被看见。
28
我们不能自我更新，
就会衰老。最好的爱，
是绝无依傍的爱。
最好的温柔，是
眼底心底的温柔。没有坏的思念，
只有忧愁的和无意识的。
祝福是爱。祈祷是爱。
心念平和是爱。我坐在中间，久久
望着你出现过的空地。
爱不需要有知。我可以
无知地爱上你。
不仅仅是形象，不仅仅是灵魂。
我在微笑中注视，爱
在闭目的忧愁里。像一个茧。
你是白的，敏感的，一脸愁肠。
你是黑的，黑头发黑眼睛
说话的声音像研磨好
正要润笔的墨汁。
你是被冷落的前额，
是我灵感的火盆，多疑且苦思的智者。
是傻呵呵的爱人。
蛮好，蛮好，这样的爱情蛮好。
不断把你写进诗里。把青草织成布。
宇宙的探索，也大不过你的面容。
我用年纪去衡量，你是年轻的。
我用智慧去衡量，
你是年老的。
我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就像下一个句子，
我不东找西找，待在家门口。
诗就是你。它助你完成。
也不采摘音讯。
疏离是最优秀的保鲜剂。
当我用多了判断语，就来这儿——
我喜欢你嘴角可能的皱纹。
奇妙的神思，骑在背上
一次性的翱翔，不可复制。
快结束吧！我不愿被长久束缚
你是自由的，我的自由
叠加于你。像小纸船漂浮于水面。
我的大脑结束了
对你大脑的探访。成功归来！
说到底，我就是孩子气的。
29
冰凉到达的时候，已是火热。
我知道我的爱恋，不可寄托于秋天。
快速地忘记，黑夜与胸。
出于温柔和怜悯。我被分食了去。
夜晚的责任告诫我。
一种温驯的贤良。
隐蔽如目的。刚强如手段。
正午足够审视。他在你身上的徒劳。
漆黑的拥抱，操练一份体操。
漂满浮萍的河水上涨了。
白并非正确。是耀眼的空虚。
我的职责，是监视她完成。
风滚草，我的爱。从不显形。
把那名字削去。处置星空的笼络。
晶亮如同矿石。
思想找到形体。眼珠子所赖睫毛。
是的，古怪的爱。不动情的爱。
蒲公英与地下河流。
吸收日光的爱。不反射之爱。
倒映心脏的面容。毫无疑问啊，
结束，遗忘，便是自然。
30
明亮的心境消失了。大自然恢复了黑暗。
在白川上，有一只白狐，跳过冰封的水面。
它要去红山里，去树果子上，和冬天作伴。
童年的影响全都冒了出来。适时地宣布：
严厉的爱。安全感像一个稻草，
是她仅仅能抓住的绳子。
无论多少次恋爱，都是在重复童年做过的事。
和比她幼小的孩子天真地相处。
她敏捷的第六感，一次次保护逃过一些灾难。
无论什么言词，对一个孩子是不适用的。
但她接近人类的勇气，也被磨损殆尽。
保持简朴的内心，像一桩冒险。
她可以找到一块更大的礁石，或许
上面还停满肥白的海鸥和别的海鸟，
可以和她愉快地聊聊天。
这块无以名之之地，就是平凡的生活。
她在这块狭窄的土地上，提炼
圆融、滑稽和热忱的成色。
无论如何，她葆有内心的秘密生活。
而她全部的阳光，
给了同样秘密的诗歌练习。
像鸬鹚从喉管里吐出小鱼。
她经历的事都有了最好的诠解和归宿。
一辈子都在参悟，它们到底是些什么。
31
智性与情感为敌。已不是首次。
拥有丰富的病态，犹如一座博物馆。
早晨升起的晨雾，飘散在湖面。波光黑黝黝，被她看见。
桨心到处，是停顿的心，未陷入沉思。
写诗能治好她的病。所以就不停地写，永无消停。
她微不足道的私人生活，现代人的悲哀生活，在写中找到道路。
她低头冥想时，命运为她分开洪水。
她宽阔地穿过。床头或者热闹的公众场合。
她本身就是一个实验。
看到积累下的诗句，她像拥有财富一样满足。
昨日的欲求，没有再来打扰她。
她和他恢复了家常的通道，像古代和现代的一家人，同样乏味而饱含亲情。
她喜欢这日子的味道。像一碗他烧出来的菜。
令她灵魂踏实，踏实而苍凉。
所有的谦逊和善意，投入弥补岩石风化的缝隙。
这里面可能也有诗。它无处不在，尤其是烦恼彰显处。
它尤爱她，尤其是她消沉如黑水的日子。
它，她唯一的爱人。忠贞不渝的灵魂附体。
漫长的流逝以及无边的等待中，死亡又漫长又迅速，
她抱着亲切的毛熊、温良的瘦马，抱着缄默的青蛙、萎靡的蜜蜂，
没有中间道路的人。动物们在她怀里忍受并期盼安息。
32
我既怕全世界，更怕你。
你刺伤过我，用看不见的方式。
交际是困难的。它遭到了非正常的破坏。
作为出色的训练。我学习严谨和斩钉截铁。
不可能再恢复了。荒草已在我内心丛生。
这样挺好，刈草的日子。我自得其乐。像蛮孩子一样强壮。
我走过荒原，并不是为了带走，它的荒凉。
一切灵感的源头，风景。感激不尽的馈赠。
幻化为两三个形象。我中意最初呆呆的那个。
你们，这些小孩的把戏。我爱的恐怕是人类。
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儿，你随身带着什么。
可爱的幼稚的动物。为何总能激发不恰当的母性。
自我生成的，治疗。我贫瘠我自己。
也给予这不相称的丰饶。这恐怕
就是万端于一的自性。行文至此，我心无所绕，
平和地，去睡了。
33
假若我贫而老，愚蠢而迟缓。
太阳会坚持照耀我。
当它升起，总是如此。
假若我贫而无依，盲目而迟缓，
太阳仍会照耀我。
若它升起，它便如此。
不去占有那些你不爱的东西。
活着的时候，我奋力地写。
当死亡来过，我就把一切忘记。
我写诗，但我不当一名诗人。
人是在关系中慢慢变坏的。
水浸泡着这间屋子。我感觉床在永恒地浮动。
34
在我睡着的时候，所有软件都偷偷升了级。
我醒来，它们的衣裳变新了！
全都热烈而得意地看着我。
一年的最后一日，因为离新年最近，
带着不可思议的希望。那只是
人类给自己涂抹的止痒药膏。
凄凉稍稍赶跑了。严峻稍稍落单了。
无聊也投降了。新年是人人爱的婴儿，
没有人舍得让它孤单、不幸。
至少在刚降临时。我们把它捧在手心里。
说它的名字叫新年快乐。就真的相信了。
等它发现真相，哭哭啼啼来诉怨，呼啦一下全跑了。
没人会傻得停下来，听一个过时的新年
诉说活着的烦恼。他们轻快地打发他：
对，你改名了，你现在就叫烦恼！
我度过了好多好多新年的前夜，
一个也没记住。能记住的时光太少了。
“我”是一具缺乏灵敏的机器，我还住在“我”的体内。
哦，现在，2014，
像即将迎娶的新娘，
人们争相对她许愿，握她的手……
35
山岩间滴下，一滴久候的泉水。
如同死亡的阴影。仅以微小片段出现。
过于分明的此刻，深深囚禁。
嫣红，一种粉嫩的错乱。
恶毒之花，在舌上开放。
努力维持的大地。寒冷在碎裂。
时间在帐篷之外。
像等候的计程车，不停跳表。
36
固定——强壮的毁灭。
流动像家，像我穿的鞋子。
我存在于一进一出的瞬间。
这不可逆的世界。
要记住很多人很累，
比石头还沉的名字，把你拖到洼地。
这里面有什么？是我的不成熟，
煮坏了你们的汤。
随时随地的发疯。不露声色。
呼吸是唯一的泄露。总有一些疯意。
日子不可繁饶，处理器不够迅速。
我适合独处，离群索居，仅此而已。
生活总是很难。像一道
物理题。玄而又玄。
我躲在乌龟壳里看天空。
天是绿色的，像水草。
我的眼睛发红，红海里上来的人。
幻想停止不住，要用斧子逃生。
离开，这无穷的岛屿。我有一颗
没有意思的心。这就是全部。
我热爱局部胜过整体，尤其把自己砸坏的举动。
自毁像一条恶狼跟着我。
我没在集中营里见过它。我应该振作，
接济比我更需要幻想的人。
“只要——就——那么——”。精神好起来的时候，
相信我，我活得比谁都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