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永远的处女
有一年，无恙特别想与一个人私奔。尽情地谈一场恋爱，她的身体也渴望被爱抚。那段时间她的心里就像浮萍一样，怎样也静不下来。但在表面上，她又出奇地安静，家里不富裕，每天吵吵闹闹的，都当她不存在。母亲挂在嘴边的话是：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快快嫁了人才是本事。无恙想嫁人，但她对男人也是有标准的。他的眼睛要很深沉，看见他就有君临天下的感觉，他时而威严，时而纵容，却能把她养得暖暖的，总之是像父亲一样的人。
后来，无恙第一次见到洪东东，一下子就找到了这种感觉。
那时，无恙刚刚高考落榜，在电台跑龙套。电台那种地方，就是扫扫地也会遇见有趣的人。有一天，无恙接到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主持人的，那个男人，他问无恙你也是主持人吗？无恙说不是，他又说：那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这么，他们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那男人就告诉她自己叫洪东东，工作在北京。还说，如果去北京请她一定要去找他，他会招待她吃最好吃的东西。
下午，主持人回来了，无恙把电话的事告诉了她，她跟无恙说这个人可不好惹，在北京做生意，跟黑道白道的人都很熟。总之就是做老大那种人。
没过几天，无恙接到一个跑腿的任务，就是那个主持人，让无恙到车站替她接一个人。还悄悄地告诉她，是洪东东来了。
那是无恙第一次看见洪东东，两人隔着20米的距离，那个男人，矮小，瘦，皮肤黑，眼睛锐利，显得有点凶。
晚上，他们一群人去吃饭唱歌，带着无恙，洪东东就让无恙坐在自己身旁，一会儿拿个东西给她吃。大家打趣，说无恙就像一只特别需要保护的小兽，可以让人心生怜爱。洪东东呵呵地干笑，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于是，就有人看出了点端倪，追问洪东东是不是为了无恙不走了，洪东东说是不走了。无恙的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后来，有人请无恙喝酒，洪东东赶忙替她挡了。大家逗他怜香惜玉，他说我是馋酒。
二 过了一个星期，洪东东没有联系无恙，无恙以为他这样的过客，忙完公事就回去了。但一星期后，又接到洪东东的电话，说是想见见她。挂了电话，无恙到街上买了一套新衣裳。黑色的丝绸体恤跟白色的长裤，裤子飘得厉害，显得有点风情。风情使她勇敢。
见到他，他就带她去餐厅吃饭，吃海鲜。那是无恙第一次吃到生蚝。都没有自己动手，他为她仔细地剥壳，蘸了酱汁，又说要看着她吃。席间，洪东东说，朋友们都叫他东哥，他让无恙也这么叫，但无恙叫不出口，她执意喊他老师，18岁时，无恙喊谁都是老师。
问题出在饭后。洪东东让无恙再到房间坐一会儿，因为是午饭，天还很亮，无恙就一点没害怕，去了。况且，无恙觉得，自己很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到了房间，洪东东给无恙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口腔喷雾，无恙也是第一次用那东西，清凉，冒风。说了些闲话，洪东东就提出想握握无恙的手，无恙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送了过去，洪东东凑过去吻了一下，吻得无恙一哆嗦。这一哆嗦洪东东就迟疑了一会儿，没敢再动，然后，他说了一段话，好像是在为刚才的事做解释，又好像是在表白，他说，我喜欢你，你是一个清白的姑娘，我见到你，就高兴起来。
无恙是第一次听男人对他说这种话。为了确认，她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洪东东这次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他反问无恙怕不怕他使坏？无恙摇头，说不怕。他不像使坏的人。洪东东哈哈大笑，问：你是处女吗？无恙说是。洪东东就拍了拍无恙的肩膀，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个酒店不错，有免税店，无恙还是第一次知道酒店也可以卖衣服。洪东东执意把无恙拉进去，让无恙试橱窗里一条白色的裙子，一条非常简单的裙子，要700块钱，无恙穿得胆战心惊的。洪东东说，你看，你就应该穿这种衣服。于是买给了她。
后来，洪东东说想一个人去睡，让无恙自己回家。回到家，无恙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漂浮着温柔的光，无恙想，这就是恋爱吧！
三
之后有一段时间，无恙每星期都给洪东东打电话，像一个管得很严的小媳妇。洪东东去了新疆，又回了北京，又去了广州，又回了北京，洪东东有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效果很清晰，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丈夫在给留守的妻子报平安。
三个月之后，无恙知道洪东东要到离自己很近的城市出差，她灵机一动，觉得自己也应该去一次，作为一个男人的小女朋友或者小情人，她得制造点惊喜。
曾经说过，无恙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洪东东。包括第一次独自旅行。城市并不远，坐4个小时的火车就能到达，她到达时是晚上7点，在火车站的公用电话亭里，她给洪东东打电话，问洪东东你猜我是谁？洪东东说，你是小狗。
洪东东坐着出租车很快就来了，他摆手让她进去，埋怨了一句：你这个孩子。
夜里，洪东东说要看球赛，让无恙先睡，两个人就不另开房间了。他还告诉无恙让她别脱衣服，也别洗澡，就凑合一夜。否则他受不了。
无恙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梦到洪东东在和她亲吻，醒过来，发现洪东东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微笑。她走过去抱住了洪东东的头，去吻他的头发。洪东东说无恙，你得快睡了。无恙不理，又去解他的扣子，没想到，洪东东就发火了。
他把无恙的身体摆正，打开灯，说了些严肃的话。他说，你很好，很纯洁，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要找一个同样纯洁的人出嫁，如果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你今后会非常怨恨我。
无恙摇着头哭了，洪东东不管她，到她的床上继续看球赛。无恙追了过去，她突然想起小说《情人》中的一句，请你向爱别的女人那样爱我。就说了出来。很显然，她还不知道性爱是一门艺术，连技术都还不会，只知道傻傻地亲吻，洪东东不得已，用半个膀子压住了这个疯狂的小女人，沉闷地告诉她老实点，又似乎感觉话说得有点重，下面的语气又改成了：乖，我在你身边你很快就会睡着的。
第二天，洪东东到火车站为无恙订了张票，4个小时他却订了软座。火车晚上开，他告诉无恙不能在房间待，要带她出去转转。
原来，这座城市，洪东东曾经生活过6年。城中最大的广场旁边，有一排老旧的三层小楼，洪东东带着无恙在楼下转了几圈，指着三层楼的一个窗户给她看，那就是他住过的地方。他们对着窗口站了十几分钟，洪东东叹了口气，给无恙说：“我年轻时对不起过一些像你一样的好姑娘，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多少年后，无恙再想起那天的洪东东，仍然觉得他短暂的软弱，在她心里打了一针强效的爱情药物，让她只能去爱他。
走回去时，洪东东向一个老人似的给无恙讲故事。他讲的是他曾看过的一个小说，在一个美丽的黄昏，一对情人准备双双跳下瀑布殉情，那是一幅美妙非常的画面，一对有情人要以死来表达对爱情的笃信，然后，女孩一跃便跳了下去，男孩也想跳，就在他要跳的时候突然非常地害怕，最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殉情的勇气，就灰溜溜地下山了。洪东东说完故事对无恙说，不要相信男人，像你这样纯洁的孩子，应该有最好的归宿。
四
回家后，无恙每天走路都飘飘乎乎的，她白天也想念着洪东东，晚上也想念着洪东东，他越是让她不要爱上他，她就越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她每周给洪东东打一个电话，不管他在哪儿都让他听着，后来有一天，她在电话里说想去找他，洪东东马上说不行。就那一次，洪东东骂了无恙，他说你疯了，你干吗非爱上我呢？我才不跟处女谈恋爱哪！无恙没辙，扯了另一个理由，她说她没钱，想出去闯荡赚点钱，还说不会拖累洪东东。洪东东问她需要多少钱，无恙说3000，3000是无恙心中的天文数字，哪个男人会给一个女孩3000块钱？但过了几天，无恙突然接到了从北京汇过来的三千块钱。汇款单的留言栏里写着：你要幸福。
有一年时间，无恙没有再联系洪东东。那一年，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去北京，去北京。在那一年里，无恙去过一次北京，跟着那个文学节目的主持人去北京领奖，子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再回到小诚，无恙就收到子敬的信，在信里，子敬是顽皮的，又很深情，他鼓励无恙去北京，说无恙肯定会有发展。彼时，无恙已经能揣摩出子敬的几分心思，在回信里没有提到洪东东的事。
一年以后，无恙果真去了北京，子敬一见面就把她搂在怀里，说马上带无恙去参加朋友的派对。无恙第一次参加那么大型的派对，子敬把他介绍给派对上的人，她对他们很认真地微笑。派对是一个作家的庆生会，请的也都是文人。中途，无恙跑到阳台上给洪东东打电话，电话通了，她高兴得了不得。她告诉洪东东电话是别人的，她正和一帮文人在一起。洪东东又生气了，他骂无恙真没脑子，神经病。他警告无恙马上回家，他说：“你跟文人瞎混什么，你被带坏了可怎么办？”无恙哭了，说想见到他，想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想用年轻的生命来爱他。洪东东在电话里叹气，只好答应开车去接她。亲自把她送回家。但无恙说还是等等，等到晚上再接。
后来，洪东东是在一幢老式宿舍楼的下面接到无恙的，无恙的鞋带松了，头发散着，披在肩上。无恙的脖子上还有像草莓一样的吻痕。她走路踉跄着，洪东东看到了，就跑过去抱住了她，无恙在洪东东的怀里低低地说：“东哥，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洪东东沉闷地叹了一口气，蹲下来给无恙系鞋带，他发现无恙那件价格不菲的白裙子上面，有两块血迹，就流泪了。
五
无恙终于住进了洪东东的房子，但只有两天。两天后，洪东东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罪名是开办地下色情酒吧，与多位女性有非法性关系。公安局的人在洪东东的房子里见到了无恙，她瑟缩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他们问无恙，是不是洪东东的姘头，无恙突然恼怒了，说我是他的女人，不是姘头，他们纠正她，说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姘头，无恙咬了咬嘴唇说不，我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姘头，这很不一样。
洪东东被判刑那天，无恙去送了他。警车带走洪东东时，无恙站在人群的后面流泪，洪东东带着手铐从她面前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却装成没看见的样子，无恙就受不了了，追着警车跑了一路，最后变成了爬，很多旁观的人都说，没想到一个强奸犯，还有这么深情的女人。
这之后，无恙就在北京住了下来，定期去看望洪东东，给他送衣服、香烟和钱。狱警告诉她，洪东东不想见她，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就把东西和钱都交给狱警，第二次去，狱警又把东西都还给了她，后来她只好改成邮寄，但没过多久，就会接到拒收的通知，她真的生起气来，在探视的时候又去了监狱，跟警察说如果洪东东不出来，我就不回去。警察回来时只给她捎了一句话：洪东东说让你回家，好好嫁人。
六
10年多么快啊，现在，无恙已经是一个4岁男孩的母亲了，孩子由母亲带着，丈夫在附近工厂做工程师，是典型的理科生男人。亲人们都说无恙命好，一生无灾无难，父母都很健康，又不缺钱花。无恙新近的爱好是到网上冲浪，到一些有趣的论坛灌水。有一天，无恙在一个贴吧看到一个征集祝福的帖子，让网友给此生最爱的人留一条情话，那是一个没有房也没有车的男人留的帖子，说是如果他征集到5000句情话，就可以在情人节来临时把这些帖子全部送给他的女友，作为订婚礼物。无恙看了有点感动，就注册了那个论坛，她想了半天，在写字板上写了这样一句话：我是你永远的处女。
后来，无恙第一次见到洪东东，一下子就找到了这种感觉。
那时，无恙刚刚高考落榜，在电台跑龙套。电台那种地方，就是扫扫地也会遇见有趣的人。有一天，无恙接到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主持人的，那个男人，他问无恙你也是主持人吗？无恙说不是，他又说：那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呢？这么，他们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那男人就告诉她自己叫洪东东，工作在北京。还说，如果去北京请她一定要去找他，他会招待她吃最好吃的东西。
下午，主持人回来了，无恙把电话的事告诉了她，她跟无恙说这个人可不好惹，在北京做生意，跟黑道白道的人都很熟。总之就是做老大那种人。
没过几天，无恙接到一个跑腿的任务，就是那个主持人，让无恙到车站替她接一个人。还悄悄地告诉她，是洪东东来了。
那是无恙第一次看见洪东东，两人隔着20米的距离，那个男人，矮小，瘦，皮肤黑，眼睛锐利，显得有点凶。
晚上，他们一群人去吃饭唱歌，带着无恙，洪东东就让无恙坐在自己身旁，一会儿拿个东西给她吃。大家打趣，说无恙就像一只特别需要保护的小兽，可以让人心生怜爱。洪东东呵呵地干笑，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于是，就有人看出了点端倪，追问洪东东是不是为了无恙不走了，洪东东说是不走了。无恙的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后来，有人请无恙喝酒，洪东东赶忙替她挡了。大家逗他怜香惜玉，他说我是馋酒。
二 过了一个星期，洪东东没有联系无恙，无恙以为他这样的过客，忙完公事就回去了。但一星期后，又接到洪东东的电话，说是想见见她。挂了电话，无恙到街上买了一套新衣裳。黑色的丝绸体恤跟白色的长裤，裤子飘得厉害，显得有点风情。风情使她勇敢。
见到他，他就带她去餐厅吃饭，吃海鲜。那是无恙第一次吃到生蚝。都没有自己动手，他为她仔细地剥壳，蘸了酱汁，又说要看着她吃。席间，洪东东说，朋友们都叫他东哥，他让无恙也这么叫，但无恙叫不出口，她执意喊他老师，18岁时，无恙喊谁都是老师。
问题出在饭后。洪东东让无恙再到房间坐一会儿，因为是午饭，天还很亮，无恙就一点没害怕，去了。况且，无恙觉得，自己很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到了房间，洪东东给无恙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口腔喷雾，无恙也是第一次用那东西，清凉，冒风。说了些闲话，洪东东就提出想握握无恙的手，无恙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送了过去，洪东东凑过去吻了一下，吻得无恙一哆嗦。这一哆嗦洪东东就迟疑了一会儿，没敢再动，然后，他说了一段话，好像是在为刚才的事做解释，又好像是在表白，他说，我喜欢你，你是一个清白的姑娘，我见到你，就高兴起来。
无恙是第一次听男人对他说这种话。为了确认，她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洪东东这次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他反问无恙怕不怕他使坏？无恙摇头，说不怕。他不像使坏的人。洪东东哈哈大笑，问：你是处女吗？无恙说是。洪东东就拍了拍无恙的肩膀，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个酒店不错，有免税店，无恙还是第一次知道酒店也可以卖衣服。洪东东执意把无恙拉进去，让无恙试橱窗里一条白色的裙子，一条非常简单的裙子，要700块钱，无恙穿得胆战心惊的。洪东东说，你看，你就应该穿这种衣服。于是买给了她。
后来，洪东东说想一个人去睡，让无恙自己回家。回到家，无恙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漂浮着温柔的光，无恙想，这就是恋爱吧！
三
之后有一段时间，无恙每星期都给洪东东打电话，像一个管得很严的小媳妇。洪东东去了新疆，又回了北京，又去了广州，又回了北京，洪东东有一个砖头似的大哥大，效果很清晰，他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丈夫在给留守的妻子报平安。
三个月之后，无恙知道洪东东要到离自己很近的城市出差，她灵机一动，觉得自己也应该去一次，作为一个男人的小女朋友或者小情人，她得制造点惊喜。
曾经说过，无恙很多的第一次，都给了洪东东。包括第一次独自旅行。城市并不远，坐4个小时的火车就能到达，她到达时是晚上7点，在火车站的公用电话亭里，她给洪东东打电话，问洪东东你猜我是谁？洪东东说，你是小狗。
洪东东坐着出租车很快就来了，他摆手让她进去，埋怨了一句：你这个孩子。
夜里，洪东东说要看球赛，让无恙先睡，两个人就不另开房间了。他还告诉无恙让她别脱衣服，也别洗澡，就凑合一夜。否则他受不了。
无恙睡了一会儿，做了个梦，梦到洪东东在和她亲吻，醒过来，发现洪东东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她微笑。她走过去抱住了洪东东的头，去吻他的头发。洪东东说无恙，你得快睡了。无恙不理，又去解他的扣子，没想到，洪东东就发火了。
他把无恙的身体摆正，打开灯，说了些严肃的话。他说，你很好，很纯洁，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要找一个同样纯洁的人出嫁，如果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你今后会非常怨恨我。
无恙摇着头哭了，洪东东不管她，到她的床上继续看球赛。无恙追了过去，她突然想起小说《情人》中的一句，请你向爱别的女人那样爱我。就说了出来。很显然，她还不知道性爱是一门艺术，连技术都还不会，只知道傻傻地亲吻，洪东东不得已，用半个膀子压住了这个疯狂的小女人，沉闷地告诉她老实点，又似乎感觉话说得有点重，下面的语气又改成了：乖，我在你身边你很快就会睡着的。
第二天，洪东东到火车站为无恙订了张票，4个小时他却订了软座。火车晚上开，他告诉无恙不能在房间待，要带她出去转转。
原来，这座城市，洪东东曾经生活过6年。城中最大的广场旁边，有一排老旧的三层小楼，洪东东带着无恙在楼下转了几圈，指着三层楼的一个窗户给她看，那就是他住过的地方。他们对着窗口站了十几分钟，洪东东叹了口气，给无恙说：“我年轻时对不起过一些像你一样的好姑娘，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多少年后，无恙再想起那天的洪东东，仍然觉得他短暂的软弱，在她心里打了一针强效的爱情药物，让她只能去爱他。
走回去时，洪东东向一个老人似的给无恙讲故事。他讲的是他曾看过的一个小说，在一个美丽的黄昏，一对情人准备双双跳下瀑布殉情，那是一幅美妙非常的画面，一对有情人要以死来表达对爱情的笃信，然后，女孩一跃便跳了下去，男孩也想跳，就在他要跳的时候突然非常地害怕，最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殉情的勇气，就灰溜溜地下山了。洪东东说完故事对无恙说，不要相信男人，像你这样纯洁的孩子，应该有最好的归宿。
四
回家后，无恙每天走路都飘飘乎乎的，她白天也想念着洪东东，晚上也想念着洪东东，他越是让她不要爱上他，她就越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她每周给洪东东打一个电话，不管他在哪儿都让他听着，后来有一天，她在电话里说想去找他，洪东东马上说不行。就那一次，洪东东骂了无恙，他说你疯了，你干吗非爱上我呢？我才不跟处女谈恋爱哪！无恙没辙，扯了另一个理由，她说她没钱，想出去闯荡赚点钱，还说不会拖累洪东东。洪东东问她需要多少钱，无恙说3000，3000是无恙心中的天文数字，哪个男人会给一个女孩3000块钱？但过了几天，无恙突然接到了从北京汇过来的三千块钱。汇款单的留言栏里写着：你要幸福。
有一年时间，无恙没有再联系洪东东。那一年，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去北京，去北京。在那一年里，无恙去过一次北京，跟着那个文学节目的主持人去北京领奖，子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再回到小诚，无恙就收到子敬的信，在信里，子敬是顽皮的，又很深情，他鼓励无恙去北京，说无恙肯定会有发展。彼时，无恙已经能揣摩出子敬的几分心思，在回信里没有提到洪东东的事。
一年以后，无恙果真去了北京，子敬一见面就把她搂在怀里，说马上带无恙去参加朋友的派对。无恙第一次参加那么大型的派对，子敬把他介绍给派对上的人，她对他们很认真地微笑。派对是一个作家的庆生会，请的也都是文人。中途，无恙跑到阳台上给洪东东打电话，电话通了，她高兴得了不得。她告诉洪东东电话是别人的，她正和一帮文人在一起。洪东东又生气了，他骂无恙真没脑子，神经病。他警告无恙马上回家，他说：“你跟文人瞎混什么，你被带坏了可怎么办？”无恙哭了，说想见到他，想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想用年轻的生命来爱他。洪东东在电话里叹气，只好答应开车去接她。亲自把她送回家。但无恙说还是等等，等到晚上再接。
后来，洪东东是在一幢老式宿舍楼的下面接到无恙的，无恙的鞋带松了，头发散着，披在肩上。无恙的脖子上还有像草莓一样的吻痕。她走路踉跄着，洪东东看到了，就跑过去抱住了她，无恙在洪东东的怀里低低地说：“东哥，我已经不是处女了。”
洪东东沉闷地叹了一口气，蹲下来给无恙系鞋带，他发现无恙那件价格不菲的白裙子上面，有两块血迹，就流泪了。
五
无恙终于住进了洪东东的房子，但只有两天。两天后，洪东东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罪名是开办地下色情酒吧，与多位女性有非法性关系。公安局的人在洪东东的房子里见到了无恙，她瑟缩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他们问无恙，是不是洪东东的姘头，无恙突然恼怒了，说我是他的女人，不是姘头，他们纠正她，说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姘头，无恙咬了咬嘴唇说不，我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姘头，这很不一样。
洪东东被判刑那天，无恙去送了他。警车带走洪东东时，无恙站在人群的后面流泪，洪东东带着手铐从她面前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却装成没看见的样子，无恙就受不了了，追着警车跑了一路，最后变成了爬，很多旁观的人都说，没想到一个强奸犯，还有这么深情的女人。
这之后，无恙就在北京住了下来，定期去看望洪东东，给他送衣服、香烟和钱。狱警告诉她，洪东东不想见她，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就把东西和钱都交给狱警，第二次去，狱警又把东西都还给了她，后来她只好改成邮寄，但没过多久，就会接到拒收的通知，她真的生起气来，在探视的时候又去了监狱，跟警察说如果洪东东不出来，我就不回去。警察回来时只给她捎了一句话：洪东东说让你回家，好好嫁人。
六
10年多么快啊，现在，无恙已经是一个4岁男孩的母亲了，孩子由母亲带着，丈夫在附近工厂做工程师，是典型的理科生男人。亲人们都说无恙命好，一生无灾无难，父母都很健康，又不缺钱花。无恙新近的爱好是到网上冲浪，到一些有趣的论坛灌水。有一天，无恙在一个贴吧看到一个征集祝福的帖子，让网友给此生最爱的人留一条情话，那是一个没有房也没有车的男人留的帖子，说是如果他征集到5000句情话，就可以在情人节来临时把这些帖子全部送给他的女友，作为订婚礼物。无恙看了有点感动，就注册了那个论坛，她想了半天，在写字板上写了这样一句话：我是你永远的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