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112

    他不喜欢西装，他痛恨加热不均的老式面包机的叮铃和咔哒声。窗帘买于两年三个月四天前的超市，裹在鱼子酱伏特加黄光鸡蛋沙丁鱼沉甸甸的罐头里。沙丁鱼是婚礼当天的配菜，岳父岳母的喋喋不休还不如一杯冷酒。他喜欢淡蓝色的衬衫，他因此抱怨妻子的熨斗的温度不是太高就是太低。时钟从绵绵细语到铿锵有力在距离早班车还有十分钟的间隙妻子翻了个身，他吐出塞在牙缝里的苹果，时钟和分钟暧昧地贴在一起。他想起婚礼周年那天妻子坐在靠背高高的椅子前滔滔不绝地对他讲话，他脑子里面只有床和枕头还有公文包里被撕得粉碎的报告，圆珠笔的笔尖又坏掉了。冬天的早晨让他头疼，睡眠不足的晚上和妻子粗鲁的喘息，碎在煎蛋的蛋壳，西装上面抖掉了又粘上去的头发。
    他喜欢煎蛋，可是里面的蛋壳毁掉了他唯一喜欢的食物。妻子的啜泣，碎裂在地的玻璃杯子。他想喝上一杯，落满尘土的木柜发出的沙哑的抱怨，标签上妻子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这瓶酒要留到结婚纪念日，笔是办公室里剩下的，早就被扔掉了。标签上的产地年份度数和商场的价钱和味道一样让他感到熟悉，倒进杯子里缓缓从四周流下的样子他也熟悉。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当中父母口音浓重的咒骂和妻子午夜磨牙的咔咔声的熟悉是惊心动魄的，可是酒的味道确实温暖含蓄的。“该死的日期”，显然今天早上是没有酒的，堆在门口的前天的垃圾袋子里酒瓶上的标签赫然透过乳白色的塑料招摇。西装的下摆又夹在了柜子里，他痛恨西装也痛恨看不到年限的柜子的吱呀声。他的皮鞋在门口，今天的早班车如果晚了的话他就要在天气预报的雨夹雪里站上15分钟。倘若他在家里坐上20分钟，妻子就会醒来开始一天的工作了。他从来没听过她的闹钟的声音，他看不出这是个闹钟，他只能听见午夜里的磨牙之后秒针的沙沙声。
    他发现袖子上又落了根头发，他不喜欢西装。他也不想知道妻子的闹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