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

从没见过，在皎洁的月光下如此明媚的夜操场上会聚集这么多人，欢笑着地静默着一个两个或一群，从没见过即使毕业晚会那天晚上，你说。
    我默默地沿着操场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一圈一圈在洒满月光的操场与那彼伏此的欢笑做静默地一瞥。月亮好圆好亮，记忆中曾见过比这更圆更亮的月，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震撼，我说。
    你说我是水仙，名曰那喀索斯。
    我说你是雏鸟，名曰伊卡洛斯。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你像含着花苞的骨朵， 你从没见过这样的你像飞过大海的小鸟。
    你仰头望着月亮，我把余角瞥向你的脸。
我想起一首诗，是阿多尼斯的一首，叫《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我们这一代人，或更准确地说，其中大部分人所接受的政治意识形态是陈旧的传统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充其量只是一种秩序、束缚和稳定。
    阿多尼斯是天生的流放者，在他的祖国他的民族他的文化他的语言内部流放，漫游在这无止境的过往向着不知终点的何处。
    你说你不是个流亡者，如果一定要选择流亡，你会流亡去巴黎。你清楚那自由的去处也不是安逸的所在，你只是想逃避，这你明白，你永远不可能把自己流亡。
    我说你很天真，你笑了微微地翘起的嘴角淡淡地两个酒窝。
    你的觉悟真高，你笑着说。
    我说我不是个天生的流亡者，只是一个学生多读了几本书罢了，无非是个印刷机把可笑的想法和不被世人所熟知的认识复制过来了而已。如果把这复印的东西都给删掉，我也就是一张白纸会跟着群众一起歌颂这伟大的时代那红色的记忆。像当年唱着红歌激昂着精神的我当年那个班长。
    你的班长?
    哦，一个好人。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好可惜哦。
    是啊，月亮太亮了，星星就隐没了。
    你说，我是星星。
    我说，我是一块云。把月亮遮住，星星自然就亮了。
    你会自杀吗，如果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弟弟。
    我会，我会从月亮上跳下来，向着大地的方向，自由地飞翔，坠落在那幽深的湖。
    你还有牵挂？
    是的，我还活着。
    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
    我要到天上去，把整个天空遮住，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人造的灯光无止无休地亮着，我想看那寂寞的人类如何守住这夜的疯狂。
    给我留下点星光，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