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化生活方式
![]() |
何任远/文
“热烈又恬静,深刻又朴素,温柔又高傲,微妙又率直……”这是我国伟大翻译家傅雷先生让我无限向往的心灵境界。随着大师夫妻在文革中屈辱自杀,这种看似矛盾但又无比玄妙的内心素养就湮灭在一片政治口号和忠字舞海洋里。一直到当下,拜金和钻营的思维一直主导社会多数个体的价值取向,民族的精神和文化生活始终徘徊在身体崇拜、权力崇拜和性快感崇拜等境界,类似傅雷先生的这种丰富精神生活仿佛在社会更加难以找到市场。我不是道德洁癖主义者,对当下司空见惯的廉价文化可乐不会完全排斥,自己也制作过不少刺激口味的文化快餐,甚至还尝过不少标榜帮助“成功”和“丰富内心”的“心灵鸡汤”。然而市场环境下主导的文化精神生活,固然会导致个体口味逐渐趋同和品位越趋肤浅。向往一种别具一格的精神文化生活,就会受到身边人的质疑和否定。当下中国人最喜欢用笑脸和客套来给他人的生活和志趣下标签。这就造成了当下的不自由。而自由,则是世界上各种生物都向往的最高境界。人类内心实现了精神独立和思想自由,才能够达到“热烈又恬静,深刻又朴实”的丰硕境界。
我虽然不是受洗的基督教徒,甚至对“三位一体”也有自己的看法,然而我非常赞成自我个体以感官的朴实和心灵的谦卑来报答上苍给自己创造的一切。伟大的德意志复兴者,德国二战之后第一任联邦总理康拉德·阿登纳任内对欧洲和平作出巨大贡献,也是今天德国繁荣自由富强的奠基者。活到九十一岁的阿登纳在生活方面是一位传统的德国禁欲主义者,过分的享受和快感都会给他带来不安,华丽滥情的措词令他反感,木讷肃穆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有任何内心的波澜。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理自己的玫瑰园和品鉴古典和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作品,在被纳粹迫害期间,他进入朋友的修道院研读宗教著作。在德意志民族集体吹捧纳粹的时候,冷静理性的性情让他独立于狂热漩涡之外,但也没有过分的行动招致当局的肉身消灭。虽然历经被人监禁、冷落和怀疑,身心意志犹如花岗岩般硬朗的阿登纳在七十多岁高龄才熬到执掌德意志国家的最高权力,并且用惊人的毅力和务实的手段把富强安康重新带给这个灾难和罪行同样深重的民族。这位老者冷峻表情下汹涌的是如何拯救废墟中彷徨的民族同胞,朴素严谨的生活换来的却是德国战后迅速发展的繁华经济。
这位德意志民族的摩西,其个性貌似刚好跟我们民族的当下喜好相反。让我用当下最喜欢的打标签方式来总结他给世人的形象吧:冷淡,木讷,干瘪,隐藏得深,没有亲和力,没有娱乐感。要是当初德国人也给他贴上这些标签的话,也许这位被誉为是现代德国的慈父也就没有施展拳脚,使出其宏图大计的平台了。中国人需要的是喜庆热闹的氛围和红红火火的工作环境,尽管这种氛围和情绪是多么虚伪无聊。从这个角度上看,“热烈又恬静,深刻又朴素,温柔又高傲,微妙又率直”的内心境界跟我们当下的总体气场如此格格不入。这也许真的跟民族性格和历史有一定关系吧,德国传统知识分子在历经镇压和审查之后,把“自由”的着眼点更加放在内心世界和哲学范畴的自由,比较少介入现实政治。德国现代教育鼻祖威廉·冯·洪堡认为,个人教养目的在于实现内心世界的充分自由,而追求这种自由需要返璞归真到希腊人的生活方式,在精神层面实现典雅又朴实的境界。阿登纳虽然是政治家而非知识分子,然而他的生活方式无不体验出他们民族承传深厚的唯心主义传统。
对于当下我们国人来说,后现代的语境下产生的大量感官刺激和娱乐至死思维左右我们的审美情趣,影响我们的判断。但是,重新制造道德高地,以肤浅的非黑即白道德观判断事物和艺术创作,更加不可取。这是从一种不自由走向另一种不自由。艺术和文化需要空间,而这种弥足珍贵的空间,不是容易被权力扭曲,就是被金钱污毒。如何在后现代多媒体的语境下,让人们少一点粗鄙的专横,多一点审美的自由,是对民族文化生活抱有理想的文化人的一道课题。
何任远
2013.9.28
--------------------------------------------------------------------------------------
欢迎关注“欧洲文艺”杂志,为您推送最高雅最有品味的欧陆文化和艺术资讯!微信号“Europa-Kultur”,周一【艺术·欧洲】,周二【文学·欧洲】,周三【音乐·欧洲】,周四【保育·欧洲】,周五【历史·欧洲】,周末【悠闲·欧洲】。
![]() |
Europa-Kultu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