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灯花】沉默的爱和态度
酒瓶在桌下，酒只剩瓶底，趁夜就雨消解了。
母亲老早就撞见瓶子—— 我自己脚滑，踢翻出来的—— 她说，打开就快点喝，别放坏了。
为什么喝酒，怎么学会喝酒，她没问过。
临睡前母亲递了一只古老的手机给我。 窝里新生的小猫要寻良家，我们商量着用空闲的旧号码旧手机和对方商洽。
幽幽的诺基亚屏幕，磨得像有层水雾，是我荣誉退休的前任手机。
母亲的手指按着屏幕，一推就亮了。她先说，电话卡需要激活。停了停，再说，里面的东西该存的存，该删的删。
现在屋里很安静了，本该入眠，我突然和夜雨一起惊颤起来，擎着电光的火车隆隆碾过 —— 手机里的短信……
全是秘密。最以为私密却不舍得删去，是浦岛太郎从龙宫带回的玉匣。 母亲看过么？
如果必然看了，为什么不问不说？
很多类似的情境重叠下来。 看护重病的父亲时我和母亲日夜换班，一个早晨 我推门进病房，白墙白瓷杯白床被，母亲回身时，疲倦的脸也变淡白了。她从枕下抽出一个蓝色的对开本，说，
是你的日记吧，昨晚落下了。
我接到手里的心情，和此刻一样。
忽然明白，如果有所谓秘密，必然是双方合谋的秘密，需要一方保密、一方甘愿被保密的配合，秘而不宣是火烫的蜡油上，重重戳下的印戒。
可是母亲啊，她怀着什么心境承受这些。
记得和从前的女友散步晚景街灯里，她和她世界中心的人，如今恬定的爱恋，暖的能酿出杏花酒。
我问她，你父母知道了吗？
她说，怎么可能，绝没有……
我说，别逗了，你这些年，除了男生带各种女孩来家吃饭过夜，逛街旅行夜不归宿，而且每个人每段时期，串场的都没有，还有你这气质强烈的发型衣着，他们不知道才怪
她还是不信。笑说反正从没被问过。
我那时明明都懂了。在摇晃的公交停站以前，我说，其实你父母猜也猜到了，可他们装作不察觉，这隐忍的沉默才是态度，他们宁愿你自己明白，这样的感情他们不同意也不愿说，你玩够了就放手。他们默认你的秘密，祈祷你“自我痊愈”。
她还是不信。 我说，“很简单，你敢和父母说，想和她去外面租房同住吗？”
她没话说。这是她最近情感的死穴，我说出口也觉得不人道。
我说，“ 你看，你明明也知道父母宽恕的底线，这是秘密匣子的盒盖，你和父母一起摁紧，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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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醉，一是敬母亲的沉默，一是叹自己的记忆力。
我在书案上，把三百多条收藏的短信，一字一字誊进本里，从一个匣子换另一个。
每一段记忆，点开文字才倏然透亮， 原来曾经是这样，曾经的那个人透过曾经的喜乐悲哭的碎片，依然深爱着。 可离开这金属壳的黑匣子，当初激情的始末我都忘了。 如今彬彬有礼的两个人从哪个时空来的？
他说从此草木皆冰
说，倒数是上帝做的事
孩子们只想着今天明天去哪里玩儿
说，早，我在家休息，面壁思过。一夜间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四周荒凉寂静，我像一只企鹅懒在冰面上，看着遥远的斑斓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
说，在我们之上，还有兰波、加缪，还有苍穹，云朵，我问了问他们，他们不同意我们分手。
他说，醒了的人，应当继续喝酒。
醉了的人，也不要醒来。
他说，等你脱下铁罩，那个裸身的人已经消失了。
慢慢写着，慢慢哭出来。横来的一两刀，也是该有的必要的真实，夜里暴雨转晴，我们也共有了秘密。
母亲老早就撞见瓶子—— 我自己脚滑，踢翻出来的—— 她说，打开就快点喝，别放坏了。
为什么喝酒，怎么学会喝酒，她没问过。
临睡前母亲递了一只古老的手机给我。 窝里新生的小猫要寻良家，我们商量着用空闲的旧号码旧手机和对方商洽。
幽幽的诺基亚屏幕，磨得像有层水雾，是我荣誉退休的前任手机。
母亲的手指按着屏幕，一推就亮了。她先说，电话卡需要激活。停了停，再说，里面的东西该存的存，该删的删。
现在屋里很安静了，本该入眠，我突然和夜雨一起惊颤起来，擎着电光的火车隆隆碾过 —— 手机里的短信……
全是秘密。最以为私密却不舍得删去，是浦岛太郎从龙宫带回的玉匣。 母亲看过么？
如果必然看了，为什么不问不说？
很多类似的情境重叠下来。 看护重病的父亲时我和母亲日夜换班，一个早晨 我推门进病房，白墙白瓷杯白床被，母亲回身时，疲倦的脸也变淡白了。她从枕下抽出一个蓝色的对开本，说，
是你的日记吧，昨晚落下了。
我接到手里的心情，和此刻一样。
忽然明白，如果有所谓秘密，必然是双方合谋的秘密，需要一方保密、一方甘愿被保密的配合，秘而不宣是火烫的蜡油上，重重戳下的印戒。
可是母亲啊，她怀着什么心境承受这些。
记得和从前的女友散步晚景街灯里，她和她世界中心的人，如今恬定的爱恋，暖的能酿出杏花酒。
我问她，你父母知道了吗？
她说，怎么可能，绝没有……
我说，别逗了，你这些年，除了男生带各种女孩来家吃饭过夜，逛街旅行夜不归宿，而且每个人每段时期，串场的都没有，还有你这气质强烈的发型衣着，他们不知道才怪
她还是不信。笑说反正从没被问过。
我那时明明都懂了。在摇晃的公交停站以前，我说，其实你父母猜也猜到了，可他们装作不察觉，这隐忍的沉默才是态度，他们宁愿你自己明白，这样的感情他们不同意也不愿说，你玩够了就放手。他们默认你的秘密，祈祷你“自我痊愈”。
她还是不信。 我说，“很简单，你敢和父母说，想和她去外面租房同住吗？”
她没话说。这是她最近情感的死穴，我说出口也觉得不人道。
我说，“ 你看，你明明也知道父母宽恕的底线，这是秘密匣子的盒盖，你和父母一起摁紧，一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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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醉，一是敬母亲的沉默，一是叹自己的记忆力。
我在书案上，把三百多条收藏的短信，一字一字誊进本里，从一个匣子换另一个。
每一段记忆，点开文字才倏然透亮， 原来曾经是这样，曾经的那个人透过曾经的喜乐悲哭的碎片，依然深爱着。 可离开这金属壳的黑匣子，当初激情的始末我都忘了。 如今彬彬有礼的两个人从哪个时空来的？
他说从此草木皆冰
说，倒数是上帝做的事
孩子们只想着今天明天去哪里玩儿
说，早，我在家休息，面壁思过。一夜间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四周荒凉寂静，我像一只企鹅懒在冰面上，看着遥远的斑斓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
说，在我们之上，还有兰波、加缪，还有苍穹，云朵，我问了问他们，他们不同意我们分手。
他说，醒了的人，应当继续喝酒。
醉了的人，也不要醒来。
他说，等你脱下铁罩，那个裸身的人已经消失了。
慢慢写着，慢慢哭出来。横来的一两刀，也是该有的必要的真实，夜里暴雨转晴，我们也共有了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