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

  
一
  八点。雨终于开始下。一瞬间狂扫着耳朵里的整个世界，努力吞没着一天来浮在地面上浓烈的热气。
  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葵。她的晶莹干净的眼、那颗小小的虎牙和嘴角细细的浅涡。我记起的是她拖着齐腰高的黑色旅行箱，右手挎一简单精致的绿款小包，穿着紧身淡黄色羊绒衫和一件齐膝的绿色格子裙子回头看我的样子。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光洁的额头，那时我突然就想起了月底时高挂空中身影绰约的圆月。它一声不响地挂在空中，呼着莹白的月光，不在意谁多看它一眼或是匆匆走过。
  距离此时已有2年了。从我在机场目送她远行到现在——夜晚独身在装修简陋的咖啡馆抿着咖啡听听雨声。我们也再未相见。
  她并没有走得多远，只是隔了几座城市的距离。但我无论如何也是走不过去的。无论如何一步也跨不出。
  葵是我初中时隔壁班的同学。我与她原本并不相识，事实上自己也从未注意过身边有什么女孩子。我的家境普通，爸爸是勤勤恳恳却无甚名声的工程师，妈妈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加之从小被教导应努力学习以谋求好的工作家庭，也不曾受过什么另外思想上的熏陶——从小便没什么同行的玩伴，一个人也都习惯了，那时我无时无刻不是个头发整整齐齐、脸干干净净、衣服平整朴素的男生。每天早晨乘电车去私立中学，中午便一个人在食堂吃完中饭，回到教室也只是学习。
  唯一不同常人的地方我从未与除葵之外的人提过。
 
二
  五年前我和她在名古屋相遇。正是愁闷的夏天，热得很。天空像蓝色粉刷成的墙壁，向外边掉粉边散热。我在街头胡乱的走，不时停下来往嘴里倒些水。旁边绿树荫荫，阳光落在地上细细碎碎，像随手可拾的礼物。
  “环？”
  回头看见一个头发柔软铺散在一边，涂红色口红，穿白色衬衣浅色及膝裙，眼神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漂亮女子。约莫25岁上下。
 一时意识变得模糊的很。但她正抿着嘴唇看着我。
 “唉？你么……怎么……很久不见嘛！变化真大！“
 “嗯。大概也有10年了吧？环，你没变嘛……”
 她笑了笑。左脸的梨涡非常可爱。我才想起是葵。
  “我在这里做酒品采购……昨天刚来，刚结束商谈……这里倒也热，和杭州没有差呢……”
  “没处可去？我就在这里工作……一起逛逛？”
  “好啊……但赶今晚的飞机……”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关系的……吃个饭的时间总有？愿意和我说说话？”
  “当然……”
  “那么走吧。”
  我跟着她来到一家咖啡屋。招牌用非常可爱的英文字体写着“American Coffee".
  ”这些年忙什么？“
  ”爸爸调到这里工作，全家跟着搬过来。在一家私企上班。你呢？怎么会做酒品？“她低头抿了抿咖啡，左手把掉到前面的几缕头发弯在耳梢上。
  ”没什么……讨厌总在办公室里摆弄资料……宁愿满世界飞来飞去的。”
  “嗯。去年登了乞力马扎罗山。就一个人……外加一只护身小熊！我厉不厉害？”
  “哇……厉害。我可做不到。”
  “知道你做不到才嘲笑你的……成家了？”
  “嗯。两岁女儿和刚出生的小男孩……昨天出生的。你……”
  “别问我啦。我倒不想谈自己的事。再说说你，环，以前的事还记得？”
  “什么事……”
  “我们在山上的事啊！”
  “大约记得的，只是细节一概没有印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