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

       
雨下了一整天，天灰蒙蒙的。天的灰是种泛白的灰，像白纸上灰色水溶性铅笔被水打湿处边缘的灰。矗立的高楼有着深灰的颜色，隔着模糊的水汽腾腾的玻璃看去，那层深灰被雨水打湿，氤氲到广阔的天空之布上。这个城市像一幅灰色的平面铅笔画。行人的红伞，像雨中盛开的花，扎在灰色底的画布上，好鲜艳。
     
小水妈妈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电视剧里被丈夫背叛的女子，想起了什么，“小水，还记得小红吗？”小水坐到妈妈身边，“记得，不是去东北结婚了嘛。是不是最近回娘家探亲了。”“哪有。离婚了。”“不是年初结的婚吗？怎么离了？”“老公外遇。和外边小三生了孩子。她也怀了孩子，姑婆都不喜欢她，虐待她，打她，孩子流产了。离婚，回娘家了。”小水静静听完这个故事，小红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回放。虽然早就预料到小红会过得很辛苦，可是不晓得结局竟然会这么糟。
     
小红是个矮矮的胖胖的姑娘，长得不俊也不丑，憨憨的。小红家里穷，她很俭省，穿的衣服又破又土，一件黑大褂穿一个秋天，却也干净整洁，鞋子底就和她的脸一样笑口常开。她对象花八十块钱给她买了双鞋，她开心的欢天喜地，高兴地和大家说，她对象承诺她一年买一双。对自己很俭省，却从来不欠人的钱，不占人小便宜，为人很正派。有次，她要还人情，晚上到饭店里点了一碗面，自己为了省钱却不吃晚饭，便骗她请的人说自己吃过了，让人自己去吃。小红说，别人请她吃的饭，她在去东北结婚前都要还清的，不能让人背后骂她。她憧憬着去东北后的幸福生活。她想着她会有一件长到膝盖的皮衣，PU的就行，她想了好久了的。大家笑说，现在不流行那种了，她还是不改变自己的看法。她想着她和她对象开一个馒头房，他俩蒸馒头挣钱来养孩子，让孩子好好上学，摆脱贫穷的命运。她想着她对象家里那几亩地，可以种多少庄稼。她想着她那高大帅气的对象会如何温柔地对她。她想着她公婆会对她如何的好。她就是这样穷且乐观着。
     
她就这样欢欢喜喜得嫁去了。她又这样无声无息地回来了。那身白色嫁衣还没来得及褪成黄色，就沾上了失去的孩子的鲜血。也许丈夫的背叛可以忍受，也许姑婆的虐待可以忍受，也许各种累都可以忍，可是失去孩子的悲痛，是不能忍受的。她一定哭疯了，攥着小拳头，甩着汗湿的头发，硬挺着虚弱的身体，狠狠地说她要离婚。最后，她把衣服叠一叠，收拾了个包袱，回娘家了。
      
雨，一直下，下得更大了。小水向外看去，那把红伞又出现在眼前，越走越近。仔细一看，伞骨却塌陷了一半，金属伞骨在雨中翘着，红色伞衣翻起了好大一块边，伞骨和伞衣就那样在风中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