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犹大树》4

       布拉焦尼捕捉到劳拉的目光，显得很镇静，好像他一直都在等待。他身体向前倾，将大肚腩平衡在分开的两膝之间。他用力地唱着，掂量着他的歌词。歌里唱道，他没有父亲母亲，甚至没有一个朋友来给他安慰，他孤独得像大海里的一朵浪花来了又去，孤独得像朵浪花。他的嘴张得圆圆的，渴望撇向两侧，他气球般滚圆的面颊因为花了大力气唱歌而变得油腻。他的身躯在昂贵的衣服里不可思议地膨胀着。淡紫色的衣领上系着紫色领带，下面衬着一条钻石项链；起伏的腰部紧扣着一条用皮革加工制造而成且带有银饰的枪带；他的衣领，枪带以及闪着光泽的黄鞋子上都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成熟老辣。他的淡紫色缎子紧身裤绷得紧紧的，脚踝上绑着结实的皮制鞋带。
       当他睁大眼睛望着劳拉的时候，劳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真正的黄褐色的猫眼。他告诉劳拉他很富有，并非金钱方面，而是指权势，这种权势带来的是对事物无可指责的占有。 “我喜爱精美雅致的东西。” 有一次他这么说道，并在劳拉的鼻子下面挥动一条黄色丝绸手帕。“闻闻看，是纽约进口来的赛马俱乐部的香水。”不过他被生活所伤害，他马上会这么说。“真的，一切都将成为手中的灰烬以及口中的苦涩。”他叹息着，皮带像马鞍肚带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一切都叫我失望。所有一切。”他摇摇头。“你，可怜的人儿，你也会失望的。你为失望而生。我们很像，你还没意识到。等着瞧吧，有朝一日你会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你会知道布拉焦尼是你的朋友。”
       劳拉感觉到缓慢的恐惧，一种纯粹生理上的危险意识，一声从她的血液里发出的警告：暴力，毁坏，触目惊心的死亡正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她。她将这种恐惧理解为就像有时过马路之前的那种犹豫一样平常而直接的东西。“我个人的命运是无关紧要的，除了作为一种精神的见证。”她从一本业已忘记的哲学入门书里引用这样一句话来提醒自己，并且相当明智地添上一句：“不管怎样，我还是有办法避免被汽车撞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