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儿的故事（下）
牛三儿的姑娘还太小，不敢让她跟着老乡坐火车独自来上海，便不怕麻烦、又不怕花钱自己特意去老家附近的火车站接了来。牛三儿的闺女不像大多数农村里的女娃，皮肤被山风吹得发红，反倒是白白嫩嫩，甚是干净，加上眼睛圆润如珠，算是个漂亮的丫头。牛三儿觉得得意。
不过也有件事儿让牛三儿心里别扭的，这几年里笼统见过女儿也就过年时候的那两回，父女两很是生分，一路上说不上话。闺女认得自己的这个父亲，也被母亲再三吩咐过一路上一定要听话，不可有半分的吵闹，也不许讨要任何的东西，所以小姑娘几乎是唯唯诺诺地跟在这个农村男人的身边，给水就喝，给吃的就吃，没有半分的抱怨和推脱。牛三儿让闺女靠窗坐着，一路上给她指点外面的风景，这是高压电缆线，那是油菜田，慢慢等临近了城市，可以看到整洁的路面和灯光了。
到了工地的宿舍里，牛三儿让闺女睡自己的铺位，自己则在地上整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草席和毯子，成了张简易的床，在这个炎夏里倒也不会太叫人遭罪。工友们颇为体谅，甚少在房间里逗留，除了睡觉时间，大多在外面乘凉聊天，让小娃儿可以充分的休息。其实小姑娘到上海笼统也就一周的时间，白天里让老乡的以为女家眷照顾着，放工后也计划好了每天的行程，要带女儿去外面面开开眼界，看一下城里的五光十色。
那日里，牛三儿放了工，特意先去冲了个凉，换身干净的衣服，从带锁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大钞，和原先的一些个散钱叠在一起，放在右胸前的口袋里，便带着闺女去了徐家汇。这是他头一回带这么大面额的钞票出门，他想着若是闺女看中了什么，也不至于太囊中羞涩。这是做父亲的一种快乐。
夏夜里的徐家汇人头攒动，灯光迷离。牛三儿紧紧拉着自个儿闺女的手，慢慢在人群里移动着。小姑娘只是东张西望，一路上也没有开过口。就这么漫无目的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牛三儿看姑娘怕是热了累了，就问姑娘要不要喝点什么。姑娘只是点头。牛三儿带闺女到商场门口一处饮料店门口排队。这是他事先预计好的。他曾经偷偷在类似的奶茶铺门口认真张望过，还有那些印着整排整排花哨名字的宣传单他也读过，这样一杯饮料大约三四块钱吧，若是点贵的，也就七八块钱。牛三儿不知道这些饮料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不过想着能让自己闺女跟城里那些学生娃一样喝上一回，七八块钱也是值当的。
排队间，牛三儿问姑娘要喝那种。小女孩哪里识字，又如何在这些花花绿绿的名字里分得出自己的喜好与否，便指着柜台正上方广告灯牌，示意自己想喝图片里的那种。牛三儿细看图片旁边的说明文字，知道那是一种芒果口味的冰沙，不过芒果是什么味道，牛三儿也是不解。
到了柜台前，牛三儿指着灯牌点了闺女想喝的芒果冰沙，服务员问大杯小杯的，牛三儿又看看收银机前面的空杯模型，说要小杯的。这时的牛三儿手里已经捏了一张五元的钞票，想若是不够，还有几个一元的硬币拿出来凑一下就可以了。
“谢谢，一共二十五元！”
牛三儿的脑袋懵了。不过一杯橘子汁颜色的饮料，还是那么小个杯子的，三下两口的功夫也就完了，居然要整整二十五元。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无力辩解。这个城市的一切突然又变得万分陌生。他低头看看自己身边的闺女，女娃儿哪对这些数字有什么明白或不明白的，正在左右看着其他花花绿绿的图片呢。牛三儿动作有些迟缓，他把胸前口袋里所有的纸币一块儿掏了出来，除了那张红色大钞，和手里攥着的五元纸币，就还剩一张十元的了。牛三儿不敢不要已经点了的饮料，怕是被人瞧不起，怕自己闺女被人瞧不起，后面老长的队伍都在等他付钱呢。他哆嗦间抽了那张百元红钞给了收银员。
“谢谢，一共找零七十五元。”营业员万分利索得将找钱和一张发票放回牛三儿的手里，“请到一旁领取您的饮料。”
牛三儿把这些纸币又重新折好，放回胸前的口袋里，比起方才的百元纸币，这回胸前的钞票略微多了些厚度了。
牛三儿接过饮料，又递给自个儿的闺女，便向着别处走去。小姑娘双手捧着饮料，用吸管吸着。这到底是什么琼浆玉液呀，牛三儿顺手接过来自己喝了一口，芒果味，陌生的味道，在他的记忆力引不起半点的共鸣，又递回给自个儿闺女。他看着姑娘喝得专心，想必是喜欢的吧，他用手轻压了下闺女的脑袋，便也笑了。
不过也有件事儿让牛三儿心里别扭的，这几年里笼统见过女儿也就过年时候的那两回，父女两很是生分，一路上说不上话。闺女认得自己的这个父亲，也被母亲再三吩咐过一路上一定要听话，不可有半分的吵闹，也不许讨要任何的东西，所以小姑娘几乎是唯唯诺诺地跟在这个农村男人的身边，给水就喝，给吃的就吃，没有半分的抱怨和推脱。牛三儿让闺女靠窗坐着，一路上给她指点外面的风景，这是高压电缆线，那是油菜田，慢慢等临近了城市，可以看到整洁的路面和灯光了。
到了工地的宿舍里，牛三儿让闺女睡自己的铺位，自己则在地上整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草席和毯子，成了张简易的床，在这个炎夏里倒也不会太叫人遭罪。工友们颇为体谅，甚少在房间里逗留，除了睡觉时间，大多在外面乘凉聊天，让小娃儿可以充分的休息。其实小姑娘到上海笼统也就一周的时间，白天里让老乡的以为女家眷照顾着，放工后也计划好了每天的行程，要带女儿去外面面开开眼界，看一下城里的五光十色。
那日里，牛三儿放了工，特意先去冲了个凉，换身干净的衣服，从带锁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一百元的大钞，和原先的一些个散钱叠在一起，放在右胸前的口袋里，便带着闺女去了徐家汇。这是他头一回带这么大面额的钞票出门，他想着若是闺女看中了什么，也不至于太囊中羞涩。这是做父亲的一种快乐。
夏夜里的徐家汇人头攒动，灯光迷离。牛三儿紧紧拉着自个儿闺女的手，慢慢在人群里移动着。小姑娘只是东张西望，一路上也没有开过口。就这么漫无目的得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牛三儿看姑娘怕是热了累了，就问姑娘要不要喝点什么。姑娘只是点头。牛三儿带闺女到商场门口一处饮料店门口排队。这是他事先预计好的。他曾经偷偷在类似的奶茶铺门口认真张望过，还有那些印着整排整排花哨名字的宣传单他也读过，这样一杯饮料大约三四块钱吧，若是点贵的，也就七八块钱。牛三儿不知道这些饮料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不过想着能让自己闺女跟城里那些学生娃一样喝上一回，七八块钱也是值当的。
排队间，牛三儿问姑娘要喝那种。小女孩哪里识字，又如何在这些花花绿绿的名字里分得出自己的喜好与否，便指着柜台正上方广告灯牌，示意自己想喝图片里的那种。牛三儿细看图片旁边的说明文字，知道那是一种芒果口味的冰沙，不过芒果是什么味道，牛三儿也是不解。
到了柜台前，牛三儿指着灯牌点了闺女想喝的芒果冰沙，服务员问大杯小杯的，牛三儿又看看收银机前面的空杯模型，说要小杯的。这时的牛三儿手里已经捏了一张五元的钞票，想若是不够，还有几个一元的硬币拿出来凑一下就可以了。
“谢谢，一共二十五元！”
牛三儿的脑袋懵了。不过一杯橘子汁颜色的饮料，还是那么小个杯子的，三下两口的功夫也就完了，居然要整整二十五元。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无力辩解。这个城市的一切突然又变得万分陌生。他低头看看自己身边的闺女，女娃儿哪对这些数字有什么明白或不明白的，正在左右看着其他花花绿绿的图片呢。牛三儿动作有些迟缓，他把胸前口袋里所有的纸币一块儿掏了出来，除了那张红色大钞，和手里攥着的五元纸币，就还剩一张十元的了。牛三儿不敢不要已经点了的饮料，怕是被人瞧不起，怕自己闺女被人瞧不起，后面老长的队伍都在等他付钱呢。他哆嗦间抽了那张百元红钞给了收银员。
“谢谢，一共找零七十五元。”营业员万分利索得将找钱和一张发票放回牛三儿的手里，“请到一旁领取您的饮料。”
牛三儿把这些纸币又重新折好，放回胸前的口袋里，比起方才的百元纸币，这回胸前的钞票略微多了些厚度了。
牛三儿接过饮料，又递给自个儿的闺女，便向着别处走去。小姑娘双手捧着饮料，用吸管吸着。这到底是什么琼浆玉液呀，牛三儿顺手接过来自己喝了一口，芒果味，陌生的味道，在他的记忆力引不起半点的共鸣，又递回给自个儿闺女。他看着姑娘喝得专心，想必是喜欢的吧，他用手轻压了下闺女的脑袋，便也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