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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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婶婶很爱干净,对于我这个大老粗来讲,她真是有轻度洁癖症了。每每她在家,心里就有点小别扭。往日纵横无忌的天地,多了那么一个人在耳边叨叨。水果洗n次,整天这抹那抹的,吃饭前要洗n次手。你身上有什么什么味道。哇哦,真是比狗鼻子还灵哩,不就是刚才痛快淋漓打了场球,这也正准备去洗澡。这样的例子就不能多举了。
从我婶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旅行时借宿的一个牧民家。借宿在藏民家里,说是家,其实是一座用石头砌起来的小房子,四面石头墙加简单房梁盖上各种防雨垫子。住着拉姆姐妹俩,这是她们家的高山牧场。我这小个进出都得低下个头才能通过那扇门。中间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旅途中能吃一顿暖呼呼的家常饭真惬意啊。火塘是在房子中央,一根黝黑黝黑的烟囱通向屋顶。洗米下锅,接着煮酥油茶。茶打好之后用一个小筛子滤了茶叶,是倒在一个搪瓷杯里面的,把搪瓷杯放在火塘的一侧加热。以小心瞄了一下那个搪瓷杯,真是快要认不出那是搪瓷材质的了,里三层外三层被黑炭裹着。拉姆姐姐抓起大杯子,豪气地倒满了一碗酥油茶。我注意到搪瓷杯边缘的一些小黑粉末自由落体融进了茶里。来,来,喝茶。这有什么,吹凉了一口喝光,因为实在太渴了。茶香立马充实了整个口腔食道直通胃里。哪管什么小黑粉末。做饭过程中拉姆姐姐可忙了,要挤剩下几头牛的牛奶,要拾牛粪,好像还做酸奶……。边忙也得时不时抓起一块牛粪往火塘里扔,围裙上一擦,拿出土豆简单削了皮切了切了剁。那块砧板刚才好像是丢在门边角落里的。从房顶那根烟囱旁边去下腊肉切了好几片,停了一下,又再切了几大片。腊肉是黑乎乎的,烟熏的效果。表面落了一层烧火时的火灰。看来拉姆姐姐平时是舍不得吃的,挂了一天又一天。土豆炒腊肉加米饭,吃得很香。
是啊,我婶婶那样的人在她们家吃上一顿饭的话估是吃不下去的。她一定会嫌脏。
我也想起了李娟在《羊道.春牧场》里对卡西帕做囊时的描写,看来阿勒泰牧区和川西高原牧区的牧民做饭时一样不讲究那么多的。
那样做的饭就真的是脏么?
在看看我们的身边,店里面一次性的筷子多干净整洁啊。殊不知用了多少漂白剂,又是砍了多少吸收废气的大树。店里面那光鲜亮丽,垂涎欲滴的美妙食品,真是诱惑至极。殊不知里面加了多少种添加剂,用的是地沟油。还有经过漫长周折运输保存送到冷柜里面的鲜牛奶,殊不知里面有三聚氰胺那个玩意儿。
这世界什么样的才是脏东西呢?什么样的才是干净的东西呢?就如李娟所说,牛粪也罢,泥土也罢,火焰会抚平一切差异。而在没有火焰的地方,会有一种更缓慢的燃烧——那就是生长和死亡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在一点点降解着自然的突兀尖锐之处。
万事万物,自然的便就是最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