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麻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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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為了落個口彩,圖個吉利,民間有打春牛等集體參與的大型活動,熱鬧開心,喜氣洋洋。不過,凡事都得搭配平衡,有大就有小,有多就有少,有粗就有細,有全民參與就有小家獨食。集體打春牛,百姓吃春餅,自得其樂,各有千秋。
話說京城南河沿大街靠近東長安街的路西邊,有一個名為立中餐廳的小飯鋪,是家連鎖店。從招牌來看,與眾不同,并沒有突出“立中餐廳”的大號,卻把“春餅大王”四個字放大到路人可以觸目驚心的地步,大號則縮為小字,成了它的點綴。
不錯,這家小鋪單賣春餅。一招鮮,吃遍天。平常日子,每逢中午鮮有空桌的情形。因為幾次去的時候都是午飯時間,不知道晚上生意如何。要是您非得刨根問底兒,那就得親自調查分析了。
盡管明日立春,然而擔心趕去吃春餅的食客過多,于是老四位約好今兒個中午去“大王”那兒咬個春。王戈 千叮嚀萬囑咐,去,就早些,晚了,沒座兒。他們三位到的不算晚,聽說還有兩桌挑選的余地,等一落座,那張桌子立馬就碼了四位,登時全店座無虛席,真真的。我遲了半小時,到的時候,只見門外的人排了一溜兒,沿著玻璃窗戶,有幾位還巴巴地貼近玻璃,盯著哪桌的人馬上結帳,渴望的眼神大概是成語“望眼欲穿”的絕妙注腳。推門掀簾兒進店,差點就被推出來,這可跟馬三立老去廁所檢查那次的效果有點兒象。好嘛,里頭站著的不比坐著的人少,都拿著一份寫著號碼兒的粉紅色小紙條候著呢。伙計還張羅著,“諸位,等座兒的先請外邊等會兒,受累”。
好在他們仨的桌離門近,我從人堆里找了個縫兒,三五步入了位。此時,桌上的盤子不少,盛著東西的不多,他們都有了八九成飽的基礎。見我來了,催著我快卷快吃,小可 給我卷了一份春餅,王戈 忙著給我擓了一碗黑乎乎的酸辣湯(是吧?),老哥 點了我最愛喝的鮮橙多,大家還招呼老板上盤酎花兒、蔥花攤雞蛋(叫攤黃菜更雅些)、春餅。好在攤黃菜、春餅慢些,否則我就得被噎著。吃得快,一方面是被三位的溫情感動,難以言表,只好以實際行動加以回報。更重要的是周圍林立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使用虎視眈眈的眼神,如饑似渴的神態,掃視著每桌的食客,令人不忍正視淋漓的目光,直面慘淡的表情。如不是早些吃完走人,總覺得對不住站了許多時間的各位。
冷眼旁觀,見有點兒與雪村臉型相似的老板面對紅火的生意既忙于安排布置點菜、上菜的細致調度,也露出疲于應付帶來的煩躁難耐情緒。“要不是人說,都給忘了那兒還要了一盤酎花兒。添了菜的就是費事兒!” “把電話線拔了,這么忙,哪兒還有時間接電話?!”
在略顯嘈雜的環境里,偶爾也有動人的輕音。叮——叮——噹——噹,叮—叮—噹—噹,叮叮噹噹。仿佛銀鈴入耳,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聞之不覺心神一爽。“鋼蹦兒掉了?”王戈 疑惑著。“珠子的聲兒啊”,我說。不一會兒,伙計捧著半串棕色的珠鏈問是哪位的,身后一位言道“我的”,于是物歸了原主,不過少了四分之一的珠子。
“這邊兒快了”,一位女士向身邊的一位女士低聲叨咕,眼光輕輕又反復地拂過我們的桌子。我們馬上起身,埋單。我嚼著春餅,端著鮮橙多的杯子,毅然決然地撤出了咬春戰場。退一步,海闊天空。
就味道而言,小鋪是完全近乎家常的。除去春餅,便是酎花兒、攤黃菜、炒合菜、炒土豆絲兒、素炒粉絲等幾種吃春餅必備的菜,沒有過多的挑選余地,也沒有拔尖兒的特點長處,簡單尋常。
回去的路上,小可 提到“藍月亮”(燈市口西街老舍紀念館靠西的飯館)氣氛仿佛上世紀八十年代,我說那兒不如“春餅大王”更接近舊時的環境與氣氛。此間小小飯鋪里零零碎碎的瑣事、大呼小叫的嘈雜、進進出出的食客共同編織了四下彌漫的一種平實的溫情,把空間局促、菜品簡單的弱點悄悄抹去了,使人總有回味,總有記掛。也許,這就是它常常客滿為患的引人之處。
臨走,瞅見從店里出來幾位,上了停在路邊的別克(?),揚長而去。玻璃窗外依舊有一溜兒人在翹首以盼,抱定不拋棄不放棄的堅持。
若不是小鋪散發著親近可人的釅釅余香,如何會有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