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师传说
(一些不成熟的旧作) 《木刻师传说》 水是不能喝的,空气在阁楼内 等于不存在。被酒浇灌的吊兰 茂盛。下午三点,响起念佛声。 他推开屋门时,遍地都是桂花、羽毛 和橘子的尸体。他坐下,继续刻木头。 他测量、雕凿,像在施展二十一世纪的 某种古老巫术。小城永远都是空荡荡的, 如同鱼罐头,时而飘过一些灰白的铝片; 每到黄昏,一旦蝙蝠的阴影掠过他坚硬 而不反射光的瞳仁,鸟类的血液就流回树干。 他的手掌与指甲,纹理清晰,但并不松脆。他只刻木头。 他修筑甲虫的庙宇,擅长刻画狼群淌过溪水的姿势,偶尔 还制作一些过往爱侣的袖珍肖像。下午六点,除去念佛声 整个宇宙只有雕凿的声音,甚至没有颜色,甚至没有气味 甚至没有水,没有重力。木刻师,他只刻木头。他在时间的 腐蚀中触摸世界的轮廓,他熟识底部的一把斧头。他在变小, 他在变暗。木屑每隔三天淹没阁楼。他试图忍耐创世就如同 试图原谅末日。(他记得硬币被沸水溶化,荇草轻易掀翻火车) 他记得:“在地狱门前挡住所爱之物,并且活着绝望的,必是勇士。” 2012-11-1--11-13 《霜降以前》 下雨了,细小,但却很冷(意料之内) 仿佛一个过早来临的冬天,几乎 不可理喻;两块钱的烤红薯无法将温暖 带给颈部以下的身体。于是你只能奔跑。 晦暗笼罩了这片校区,驶来的远光灯 使你看不见任何楼宇。有情侣同披着 一件衬衣,踏着泥土快速穿过胡瑗广场。 低矮的野草边缘闪着光,它们属于低头 不惧寒冷的赶路人。而你只能奔跑。 (你听见了什么?)你是那抗拒着宿命但笃信 轮回的人?“寝室内的热水器 可以开工了。”“如果有零碎的时间, 再折一朵川崎玫瑰,爱她的褶皱和裂纹。” “他们曾裸着身体在海边飞奔,踢开贝壳和月亮, 十指紧扣,忽视着目所能及的黑暗。”而现在 你只能奔跑。你仿佛听见梦中全是暴雨,赤着脚 泅渡盛大的白雪沙漠。“它存在不过五秒。” 再次醒来已是 正午,明媚而布满暗斑。“那里, 还在下雨吗?”你想着,翻过身, 世上再无绝情的人。 2012-10-24拟 2012-10-25改订 《雨必将落下》 嘿,你看今晚的爱山广场 它温顺得 像你的身体——我的前妻 你烫直了卷发,你的锁骨上 有粗心的冰淇淋。嘿,你咬一口甜面包 你听,那生着毛边的爵士乐。你爱它们吗? (水位上升,昏暗的记忆像成吨的石块 渐渐被淹没、雪藏,偶尔在漩涡中裸露。) 我们回到这座城市,仿佛街边的青铜雕塑 缄默而有光泽;和闭门谢客的席殊书店 一样暧昧。“而我曾是个短腿的啃书青年。 抱歉,我的行走不过七站路。2路车去, 1路车回。乘车犹如驾驶风 。”如果 下起暴雨,就到骆驼桥下,去看海吧! (水位下降,想起二十年前,你的左眼 涌出彩虹瀑布,右眼如窗帘般唰地合上。) “你追到当年的梦了吗?”阴影在你背后 生长,仿佛推倒一棵樟树。“好吧, 是我错了。”错就错在对许愿灯的忽视 或放纵。即使有人,重新回到那座桥上, 即使有人徘徊着呼唤多年前的吉他少女 结局仍无法挽回:雨必将落下, 必将轻易盖过空洞的足音与歌声…… 2012-10-26拟 2012-11-12改订 《不朽》 这样的夜晚本不该说到水的: 摆渡船是一枚被弃的黑子。 她现身时,像一柄木剑伸入湖面。她 淌水的指尖: “流浪人,载我去闪光的对岸。” 静谧的法则,沉没的桨—— 而这已经是杨柳枯萎的夜晚了, “再没有人能使善良的刺客送命。” 2012-9-29 返沪途中 2012-10-6 上海 (赠予一种名曰爱情的事物,我们曾经的愿望是飞行和停泊。) 《传奇》 把一个少女在虚空中坠落的过程,想象成 深夜龙头持续滴水的轨迹 把一柄折断在记忆中的长条木剑 交还给静候多时的巨大手掌 五点五十分,我安睡 在白垩纪的冰层中 在仁皇山顶一朵橘色的薄云上——如果 响起鸟鸣,我会以为那是一封错过的来信 2012-11-16 记凌晨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