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光阴的故事,是为题记。
“青石到了,想要攀登神女峰的可以下船了。”船老大的声音吵醒了你的美梦。
那是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你正躺在小船的甲板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享受着自由的午后时光。那是2003年的三峡,蓄水前的最后一年。在那之前,这种小船都以公共汽车的形式,存在于你去三峡沿线的各个村庄之间。
你记得那天的阳光很美。那天你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爬到了700米远处的神女身边。那时的你还年轻,音乐与旅行是你唯一的生命。
你随身带着一个CD机。CD袋里的碟很多,但你只偏爱一张。那是梦回唐朝。那是“忆昔开元全盛日,天下英雄结交情。”
那时的你,偏爱丁武这高亢如琴弦般清脆的嗓子。他陪伴着你徒步完三峡的全程。瞿塘峡、巫峡、西陵峡、神女峰、白帝城、青石、大昌……你在路上碰到了很多同路人,他们都是来这里缅怀三峡这已经存在了千年的最后的栈道,赶在现代人的伟力淹没这一切之前。
对的,那是一个多么绚烂的黄昏,你后来写了篇长文“落日”,只为纪念这个永恒的黄昏。你甩开了你所有的同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那亘古未变的峡谷之间,脚下的长江,眼前的落日,耳边的唐朝,仅有你,只是你,独自享用。
后来。
丁武老了,不再长发飘飘的他,在“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时候,多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是啊,张炬已经死了17年。那是红勘的1994,不是奥体的2012。是属于张楚、何勇、窦唯、唐朝的1994,不是属于怀旧的2012。死去的国际歌,如何再次唱响你的自由时光。
你也老了,徒步天涯这种事,你不会再轻易的尝试。
如今的你,只会打开另一张CD。“出发拉不要问那路在哪,迎风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这是纵贯线,是大佑、是李宗盛。很多年以后,你当年最崇拜的那些人喝了20瓶红酒,然后集合在一起,唱了这首歌,让你再次迸发出行的勇气。
原来,他们都未曾远去,更未曾老去。
老去的,只是当年那个在安庆市唯一一家老牌CD店的二楼淘碟的少年。那是1997年的夏天,你因为一个童年玩伴的缘故,有了你的第一个CD机,也让你第一次接触到你在后来的时光中无比喜爱的那些声音。罗大佑、老狼、郑智化、王杰、齐秦、黄舒骏、张洪量……对的,那是翻遍了所有库存,找到你出生那年出版的那张《之乎者也》的曾经的少年。
“潮来潮去,日落日出,黄河也变成了一条陌生的流水。”初次流泪的你,初次喝醉的你,将这首将进酒反复的吟唱。幻想着你就是那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谪仙人,永远不会老去,也永远不曾老去。
然而。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当年少的轻狂幻灭,当成长的未来的主人翁不可避免的来临。你离开了鹿港小镇,离开了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的十八岁的姑娘。你已经拒绝一切,不再面对,也不再关心永远的永恒。
只是当年,你还记得么?在考试时,在草稿纸背面无聊时写下的恋曲1990,你在等着你的黑眼珠,更在等着你的天涯路。你厌恶无聊的课堂的束缚,以一匹狼的姿态,等待着即将迎接你的一切。
是的,这是你在大学入学时唱的第一首歌,在全系所有人面前。那天,你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你唱不上去那最后的一声吼叫,“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是的,你那叛逆的,不愿意合作的形象,已经,并持续了整整四年。你寻找着你的草原,你游历四方,不断地逃离,又不断地回归。那是你最肆意的年代,也是最回不去的远方。
是啊,再不回忆,大家都老了,老到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细节。
张洪量说,这是一首很老的歌,古老的中国风,“美丽的花蝴蝶”,说在座你们可能都没有的听过。怎么会呢?这是你第二次听张洪量的现场。你在人多的时候,总喜欢点上那首广岛之恋。然而在人少的时候,你会点上那张专辑里的情定日落桥、双城。
“你如此多恋、嬉戏不成眠”你喜欢那张专辑,尤其是那首只有九个字歌词的纽约:破城市、烂吉他、想回家。清定日落桥里最后一口气的追问,陌生的人、陌生的脸孔、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天空,那都写尽了你寂寥的青春时光。
那时你很偏执,偏执的拒绝那些当时流行、今晚主打的声音,偏执的与身边人保持距离。你偏爱那些疏离的歌声,那些冷清的嗓子,那些历经时间洗礼的声音。
然而,大佑没有来,北方的狼也没有来,2012年的你,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多少有些2002年的寂寥。或许,这些并不是你的青春,你想象中的滚石,你成长中的10年。只是你的成长。
但你还是来了,独自享受着这五个小时的狂欢,记忆静静流淌,一如光阴的故事,一如流水般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