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

. 季节突然更迭，冬天就这么来了。 十月份，满街都是栗子味。记得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会买蛋糕给我，然后还会买些栗子。我就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把栗子放到大椅子上，边吃边看动画片。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了，当晚的记忆里甚至没有父母的模样，就是一片黑暗，电视机银幕闪着光，嘈杂的声音，一颗颗栗子光滑油亮。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天。 07年我来到太原念书，才发现会有这么好吃的栗子，甘愿在冷飕飕的天里排着长队花着比别处更贵的价钱买栗子。还好那时候我还不穿高跟鞋，留着短头发，双肩包。天冷得可以哈出白气，眼巴巴地望着收钱的人那张没表情的脸，还有屋里面炒得热火朝天的小伙儿，希望轮到自己是刚好出锅的。 那几年在太原吃了不少栗子，为自己买，为同学买，为在一起的人买。摊开手掌，里面有一颗最大的栗子：“看，我把最好的一颗留给了你。”两个人一起吃栗子，或者我剥一颗给你，你剥一颗给我，立冬的夜冷风习习，却无比幸福。 譬如两个人在一起的所有美好时光，都可以用这个片段概括。这是爱的一种折射，情感的体现，想来在那个地方的任何付出，一起度过的吃饭的时光、看电影的时光、自习的时光、亲吻的时光，相拥入眠的时光，吵架的时光，在宿舍楼的阳台上站着流眼泪的时光，那么错综复杂的情绪，在我看到栗子的时候都能有条不紊地蹦出来。 甜、热，还容易饱，简直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在北京的第一年，对栗子的记忆不那么明显了。就是买，买来吃，吃完就拉倒。这不是个好兆头，所以那个与我吃了两年栗子的人终未能再多等半年，栗子还未成熟，她就已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出租屋的简易沙发，金台夕照到东直门再到喇苏营，满目疲惫，对面人的眼睛被厚厚的一层雾气蒙住，神情迷离，栗子也懒得剥了。 那时候还没有15号线。 第二年，夏日，七八月的天气突然想吃栗子，四处打听闻讯均无结果。伴随着新恋情的夏天让我聒噪，到处嚷嚷。直到几天之后他提着一袋栗子出现在公司楼下。 他说，他要放暑假了，来请我吃顿饭。然后什么也没说，两袋栗子就生生放在我眼前。 我惊讶极了，他说他是跑到大兴买的。天知道他花了多久时间。 我们度过了愉快的一顿饭的时光，彼时的我公司已经换到海淀，他告诉我一个唱片公司决定录用他，他还告诉我现在在创作歌曲，已经开始去西餐厅演奏了，收入还不错。 他的话很少，我在吃饭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剥几颗栗子，果然不如冬天的好吃。 并且，吃得无比小心忐忑。 突然想起那时一起喝啤酒吃烧烤抽烟的日子，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发牢骚的模样。 逆时的食物不好吃，违心的感情不可施。 更何况，心里已被另一个人填满，夏天的栗子也无法发挥它的威力，让我动容了。 那两袋栗子几乎没有吃，而且只放了几天就坏掉了。 那个中秋节，我在下班前说我想吃栗子了。那头没有接我的话，还是自顾自说着晚上要进行的活动。快走到家接到她的电话，问我吃什么。我说栗子。她说，栗子早给你买了，我问还有别的想吃的没。 栗子温热香甜，普通无比，但仍然需要在合适的季节 由一个合适的人 传达。即使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会被自己感动。 国庆最后一天，感谢那个姑娘，陪我喝拿铁，陪我吃饭，拔掉一根头发放在凉掉的汤里然后让服务员重新换一份新的热的给我。并且晚上用一根大薯条换了对桌黑人的三颗栗子，回来递给我。 国庆最后一天深夜，徘徊在断片分割线上，看着这复杂的食物，竟然会瞬间清醒，慢慢一点点剥开它，很认真，酒吧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那些男人女人黑人白人都消失了，我爱的女人死掉了，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很认真地剥着栗子。 10月12日，临走前的下午，我去那家炒货店买了好多好多栗子。半夜的车厢黑乎乎的，车厢空荡荡，一截截刺眼的光从我眼前划过，我不停剥着栗子吃，眼睛流了些泪水，但是没有哭。 很久没有人买栗子给我了。 和朋友出去的时候看到炒货店都不会吱声，你不要买栗子给我吃。 请你买栗子给我吃，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