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父亲，海是丈夫

      
                
                
＂山是父亲，海是丈夫＂，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那时刚结束自己都还没意识到是在恋爱的一段初恋。人人都在指责我脚踏多只船。注意哦，是“多”哦！而且见证人实在是多，不免有些是八卦附体的美女。我是十岁就已看过《红楼梦》的人，早就知道爱情是一场悲悲凄凄的故事。可是这些哥哥姐姐总在告诉我你跟一个人聊得来，你就是对他有意思。你跟多个人聊得来就是你不对，太花心了，要赶紧把脚缩回来，单脚踩船会翻的。我很想跟他们说我确实是对他们有意思啊，不过此意非彼意，人生不只跟一个人前行不是么！更何况我那时的心还有我暗恋的位置呢！那时的最大的痛苦就是被这些美女喷口水，还外加被男主角的死党噎。也不想想他自己就是我众多船中的一只。那时我举目无亲，只能艰难地苟延残喘。有时候很想把暗恋放到阳光底下来堵他们的嘴，但又怕节外生枝，还是忍了！最最可恨的是某天在我家的井边，我在提水，身为客人的八卦某美女在旁边闲闲站着，从我家小巷施施然走来一个提着鸟的大叔，一见我们就要给我算命。我嫌他没有仙风道骨就不理他。某美女则说不知道他算得准不准。提鸟大叔为了证明他是个神仙就预言了我两句。至今还清晰记得其中一句是“脚踏两只船”。那时听了后我的眼前扑腾扑腾地掠过一群乌鸦……至此，我的罪名一锤定音，永无翻身之日。其实我挺伤感的，别人的初恋都要死不活的，透过岁月沉沉的雾霭，那些痛得死去活来的曾经经过岁月的矫饰到最后都挺美的，而我的为什么就那么冤屈。有时我也想矫情一把哀怨我的初恋，兜上记忆的某个黑匣子，滴几滴黛玉的眼泪，然后封存于记忆深处。某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是想这么做的。结果几个时辰过去了，涂涂抹抹的白纸上留存的只有八个字：“山是父亲，海是丈夫”。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喜欢，觉得它们是我记忆皱褶里某些被封印的往事，一旦听到看到想到就自然而然的喜欢上了，没有理由。山即是其中一种。山是一种向往。我的家乡是座被海围着的小城，我的家坐落在这个盛产石头的小城里一个没山没海没石头的小村里。我是喜欢看书的人，老爸的书五花八门的，我最喜欢最常看的就武侠小说了。我人生中地理和历史的教科书就是武侠小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看这些书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记错位置记错年代那是很正常的事。小说里有好多山，山里面除了高人和美女外还有好多我没见过的树林，小动物，石头什么的……对于只见过木麻黄，柠檬桉，鸡啊鸭啊猫狗牛的小孩子，山的魅力不言而喻。后来初中写作文，一想起山就在那里不言不语，你来他摇着树稍欢迎你，你去他摆着树稍欢送你。这多象我周一早上离家上学，周六放学回家的情景。老妈太吵没有山稳重的样子所以还是沉默老爸有山的范儿。当然山是有内涵的，老爸也是有内涵的，比如他会建房子，还会在我小学五年级的开学的时候买一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给我。山是用来靠的还可以挖宝藏。电视里挖宝藏都血淋淋的，我挖宝藏的时候却是泪淋淋的……
      是十五岁才见到的海。石狮的黄金海岸。初中毕业旅行。海水是灰的，不过后来在照片里是我见过最蓝的一片海了。沙滩那时还很清爽干净，我最感兴趣的却是那一大片的礁石和埋在沙滩上的圆润小石子。那时班里只有四个女同学，我趴在礁石上找螃蟹的时候遇到一个，她对我说了一句对海的感想：“感觉自己好渺小”。我嫌弃她说的跟书上一模一样没有创意，想到跟她走得不亲近就只好对她呵呵笑……那天去的时候是海退潮的时段，当最后只看到一大片泥巴的时候我很憋气，因为我想看狂风巨浪。从海边回去晚上还有毕业晚会。那个晚会从开始到结束我都蒙蒙的。因为我被一件事震惊了。据传班上某个男同学写了封情书给白天海边对我说很渺小的女同学。对我说这消息的是她三年我一年的女同学。当然让我震惊的不是情书和写情书的人。我之所以震惊是因为这位女同学接着告诉我那位渺小的女同学喜欢的是某某。我所在的初中班级三年里男女生都秉承小学时代的习惯都不说话和交流，其它班级都玩成了一片只有我们这个班级依然，大概是我们这班级女生比较少，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少，到初三那一年，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了，其他的都留级或不上学了。另外一个女同学比我大三岁，而且我的座位都在班上前部，她长得高一直坐在后面，加上我们的村庄离得遥远回家也没有共同的路段住宿也不同一间宿舍所以三年里也没什么交集。到了初三，我的同桌是那个告诉我小道消息的美女。她真的长得美。对她的故事在还没认识她的时候我就听过好几箩筐了。原因在于我初二的时候她表妹是我同班同学。我那位同学本来不是跟我同桌的，可是不懂为么她老爱跟人换位置坐在我旁边。还老爱拉我去她家。她家有什么事她都要告诉我。我一直把自己戴眼镜的罪魁祸首推给她，谁让她戴着一付眼镜跑来我身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眼镜啊，很稀奇的，她跟我热乎我也不客气地拿着她的眼镜戴在我眼睛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话说回来我初三同桌口中的某某是我们班风云人物之一。那时乡村中学能让人刮目相看的无外乎成绩好，长得帅，打篮球之类的……此人三者兼俱……我震惊是因为我看不出来竟然是这样的情节。我一直以为她暗恋的是我们的班长。因为我们班长跟她同一村的，他们还是小学同学。不过这要说一个插曲，我们班长在初一开学不久后就被我们语文老师内定给我那位同学三年的高个子美女了。在我们班里，他们金童玉女了三年，就是没说过话，直到初三下学期才略有改观。其实那位渺小的同学也是个高个子，长得没我那位同学漂亮但也是美女。所以在初三时候，看着他们三其实我总觉得是在看一场三角恋，如今我同桌告诉我她暗恋某某，此时我手中传来的毕业纪念册有某某给我的留言：“时间会证明一切”，我还没明白呢。可是震惊归震惊，我也无法关心，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我同桌。我同桌暗恋我的暗恋很久了。自从她跟我同桌后更明显了。她的成绩也不错，人又全班最漂亮，相对我那长得玉女型的高个同学，我同桌多了些许明媚，那双杏眼更是顾盼生辉。我的暗恋也是个风云人物。初一开学报道在找班级的时候，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同学。某某是第二个。虽然是在墙上认识的。班级墙壁上张贴的花名册里我的名字排在第二位，XX第一，某某第三。所以在同桌这么个妩媚的情敌面前我很无力。我翻着那本纪念册瞄过我暗恋的留言，具体的我不记得了，记得他的大意是要我快乐！（我已经找不到纪念册了，已经被我妈拿去起火烧成灰煮了好几个月的粥了！我一想到它煮的粥我都没吃到真真心痛无比！）好吧，我长着一张苦瓜脸说好听点是忧郁。话说天天这么个美女坐在我身边提醒我我能不忧郁么？我很想问问我这位美女同桌有没有喜欢的人好确认一下，结果她说了一句让我那天晚上对那晚会彻底失忆的话：“其实我觉得XX更有魅力，你呢？”XX就是我的暗恋，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难看。在隔天的毕业留言里我千篇一律一丝不苟无比虔诚地写些名人名言。最后我们各分东西，两年后的一件大事后我彻底没有了他们的消息。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们过，即使后来有次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他们也当没听到。倒是五年前听说同桌嫁到香港去了。十五岁的那片海只停留在某个夜晚的烛光光晕里。
      认识ex是在广州。他大我两个月。我们都刚毕业不久。我比他久一点，因为我读书早。我一向自诩记忆力不错，很少有人拼得过我。ex是那很少中的一个。其实对于他的记忆力我是今年才确认他比我厉害的。时隔N年，我们之间的事我已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他竟然还能记得一些很细很细的细节。就连我们分手的那一天在广州火车站的某天桥上我穿什么衣服背什么包他都记得。我承认我记得不多。那时他一直在说些往事要我流泪，可是我就是倔强地忍住！最后他失望地进了火车站。而我毫无知觉地顺着天桥下去，公交车号看都没看直接上去。坐在硬梆梆的座椅上，我的泪决堤而下，止也止不住。这是我为数不多难以自控的时刻。这辆车是去郊区的，路程漫漫，只想永远没有尽头可以一直坐下去。即使我坐了个来回，好多个小时过去我的心情依然没有平复，望着华灯璀璨的夜晚，突然觉得一片黑暗。即使在某天在那栋楼前我已预见了结局，仍然对这个结局难以承受。我们的故事情节不多。到最后即使是今天我已经不懂得是不是爱。在他面前我很随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防备的警觉意识都没有。那时每周末我都会花六块钱的车费去一个遥远的的电影院看场五块钱的电影。有次我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二三十平米的空间里有两个认识的人。一个是ex，站在我对面的石阶上，一个是另外的同事，在另一个出口前。这位同事追我很久了，他的俩个妹妹住在我隔壁经常都要提提她们这位表哥。被我明言拒绝后仍不死心经常跟着我。我去哪他也去哪。我来这么遥远的电影院被他知道后他后脚也就跟过来了。所以看见同事我不惊奇看见ex才稀奇。ex看到我时就笑着向我走过来说在等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坐车。路上不小心碰到的手指电流传来麻麻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这是静电反应但还是很文艺很固执地认为这是一场宿命。我人生中唯一一场双向的恋爱自此登幕。今年七月从苏州回来的车上在靠近福州路段时我的对面坐着一对情侣，听口气是在校生，回男方家见父母。一路上两人温言软语的就象俩小孩过家家。让我想起当初ex在我跟前跟他们差不多一样的德性，反而是我一点都没有身为人家女朋友的意识，以前是怎样以后还是怎样，撒娇求宠这种事我做不来。所以我们之间还是隔着一些人，刚开始是同事后来是他同学。这是我们分手几年后我才知道的。他对同事因我做出的轰轰烈烈的一些事一直耿耿于怀，在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他绝口不提，只是不待见同事，后来是连他的多年同学他也不待见。在我们分手后他一年一度都要给我一个长途电话。他经常跟我说过往，我却在敷衍他。一个跟我说过分手还离我遥远的人在跟我诉衷肠这种事怎么想都怎么滑稽。但我终于没看错他。分手后某个时光我狠狠地想了他好几天。发现他已具备海的雏形。表面一汪碧水让你温柔沉溺，内心浩荡无边让你找不到岸。ex这片海暗礁太多，一不小心就要触礁。虽然我喜欢的运动包含帆船帆板，每次臆想乘风破浪的感觉都豪情万丈。只是我并不是攻击类的生物，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壮举看看就好。所以这片海并不是我的那片海，当我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这样的时候我已经相信往后那个一年一度的长途电波将不复存在。有些伤仍然是眼不见为静，这是我的处理方式。而ex却任由那些伤吞噬他的意识，日日夜夜反刍直至与生命溶为一体。这是我们最大的分歧。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肝肠寸断。
 后来我来了厦门。几年里也有人苦苦追求。在我对人生绝望的时候想想这个人要貌有貌要财有财，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段新鲜情诗出炉的他好歹也算文武双全差点要接受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彩信。彩信上是个美女，陌生号码告诉我此美女正值妙龄正在苦追我的追求者，劝我要正视现实。我一向乐于成人之美，但觉得自己没必要去理会一个陌生人的彩信，所以并没有回复。对那追求者也彻底不纠结了。隔了几天，那人却发来短信，慌忙解释那条彩信的事他并不知道，他对那位美女没有意思云云……然后我更坚定地不想理他了。平生最不待见的莫过于喜欢生事的人了。也一直坚信如果感情掺杂了其它的因素便不是我能接受的。后来有人骂我不识好歹，错过一个好儿郎。可是今年看到他发的短信，依然动摇不了我的决心。可知道如今的我已经是高高龄未婚女青年了，再过几年也可以算是未婚中年女了。（叹气）
      国庆的时候老妈趁我不在的时候给我相亲了一个，回来说太丑了还是不要了。又不好意思跟介绍人明言，让我在路上遇到人家不要多说话。我说我又不认识她，她也不见得认得我。老妈听了很生气，口气不善地说这村的人都认得你。好吧，以后我捂脸奔走。然后老妈又叹起这么下去真嫁不出去要怎么办。我说我已经做好当尼姑的心理准备了。老妈憋着气最后才不屑地说，尼姑也有尼姑的格数（闽南话音译）。好吧，那我在家修行总可以吧吧！ 不是没有对未来心生惶恐的。只是我已懂得要安静。我不是进取型的人格，虚张声势快意恩仇的样子只在内心想想就好。有生之年的愿望也不过是与一人并肩携手畅游人间共同面对人世疾苦。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大概是我最后对这宿命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