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人,《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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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麦田。何平简洁明了的就麦子说故事的时候,那一望无际的晃眼珠子的麦浪。而王全安就故事说麦子的时候,也是那一望无际的黄浪。还有那他们海报上的黄麦浪。
不得不说国产片儿。当同期好莱坞的英雄角斗士,再一次下场格斗铸就全民神话的时候,结局能猜着,节奏能猜着,过程也能约定俗成的推算出个大概。区别在于这次是哪只鹿要死在他手里,何况还是系列续集。而浓郁地方特色的国产片儿,将带来一场避免黄金周高速拥堵的他乡体验,何况还是大跨度的时代。
他们说这是史诗的架构,与之相抗衡西方的大制作。
如果好莱坞流水线锃亮的新设备闪亮登场,关中大地上农耕没落的高墙大院儿还上演着手艺活儿。复制是摧毁名贵的残酷且快捷的方式。
而比喻总比对比客观和淡定的多。
有手艺活儿就有手艺人。
且说这手艺人就是先靠天后靠手吃饭的白鹿原农民。
白鹿原是个好地方,你杀了我也拿不走它。
《白鹿原》是部好故事儿,茅盾文学奖为证。
“白鹿原”是个好题材,有时代,有背景,有跨越,有矛盾,有人物,有思考。
关键在于,取舍什么;关键还在于,展现什么;更关键还在于,让人看到了什么。
尽管主观的功力,也尽管电影片子要进影院的时间卡口,还是尽管国体之下审批制度不得不下手的剪刀。
终了,一百五十多分钟电影摊开了一部流水账,这流水账可圈点成几个关键词儿。
且看,
皇粮,民变,偷汉子;
祠堂,军阀,臊子面;
担当,恩怨,折子戏。
其皇粮。
千年国体遭遇千古之变,西方流水线的先进机械真的拆了这精工细作封建天朝的大殿。
皇粮没处儿交了,这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大厦已倾的呛鼻子土灰味儿。
影片儿一开场儿,就是振聋发聩的一嗓子。
这一嗓子,喊来了大变之下的推潮者。
其民变。
水载不载舟,覆不覆舟那不是水的问题,是舟的事儿。
作为国民大潮,图的就是一件事儿,一口吃的。所以,一年交一次皇粮也好,交一次公粮也好,交三斗粮也好,交五升谷也好,民变的坎儿在于与民争食物,突破了口粮的底线。
民变的主力是活了七十多岁的老佃户,是宁死不剪辫子的长工鹿三。主家儿白嘉轩没有出面。其或族长的身份,其或这个身份要做更大的事情,其或他还不缺一口吃的。
不缺便会不争,不缺便会不抢,不缺便会不偷。
偷汉子。
偷人的是田小娥,偷人的也是黑娃。
武举人不举,田小娥饿。黑娃当了割麦状元,即使没有那双份儿的工钱,他也不至于饿。所以,拿着鸡毛掸子掸的不是圆咕隆咚的白面馍,是奶子。
麦秸草垛上偷情比那十几万的进口弹簧床垫上更撒欢儿,田小娥叫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评曰:开场三重门,时代背景,白鹿原的局面,以及当下局面中的人物,可谓一镰刀齐刷刷的割出了子丑寅卯。
偷了东西就要找个地儿放着,偷回来的人却要放进另一个地方。
其祠堂。
祠堂的印象似乎总是封建制度下妇女遭受迫害的无间炼狱。
你进不了祠堂,你小辈儿也别指望进得了祠堂,别指望。
南下棠樾之时,粗略浏览了鲍氏祠堂。祠堂中的清规戒律远甚于当时法律。说禁锢,不如说束缚。
束缚人的有律法,有道德,有祖训,有家规。
千年政权改弦易张的每每换场,而稳固的国体并不仅仅靠着圣旨与各朝的律法。皇族的旁边有家族。没有族法便没有家族。这对于当下三个人便是一个家庭,四个人便是两代家庭的布局来说,是很难体会家族的格局。
至于当下只有家庭,鲜有家族的人,去理解田小娥为什么死活要进白鹿原祠堂,需要一定的转换。
白嘉轩深知道进祠堂的意义,与他该承担的责任。
鹿三也没有白跑一趟。
有问题的不仅仅是黑娃与田小娥的婚事,而是给这个祠堂抑或这个家族可能带来的事端。
事端可以避得了,事端也有避不了。
其军阀。
军阀不是事端的制造者,军阀是事端制造出来的。
大殿已倾,军阀混战,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军阀来要粮,动机和目的一目了然。排长也是农民出身,三言两语顶回去白鹿原自古以来只交一份皇粮的措辞,话糙理不糙。
打仗也好,打粮也罢,终究都是为了一口吃的。
其臊子面。
这大概是白鹿原一带的那口吃的,或者关中一带的土特产。
硕大的厚粗瓷碗,两尺长的筷子,见不得多少荤腥儿,黑娃母猪舔槽一样喝面,田小娥笑。
田小娥这辈子可能没有畅快的笑上几次。
鹿子霖提上裤子,扔下几块大洋,够吃多少顿面条。
白孝文临了,连碗臊子面都没给她挣回来,扔下他们孤儿寡母卖身当壮丁去打仗。
饭吃不上,人活不了,谈何为人行事,更谈何担当抱负。
评曰:此三幕落点准确,但终究平平仄仄,散漫推出。既没有提升剧情,也没有加深矛盾。
其担当。
担当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责任。包租婆包租公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同期,权利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白嘉轩是白鹿原的第一担当人,他是族长。他不光只带头去祠堂念祖训;他得奉命去交皇粮;他得给后生们包办婚事;他得查清楚要进祠堂娘们儿的来路;他得剪辫子领头让白鹿原的人太平的活下去;他得面朝军阀抢粮义正言辞的对着枪眼儿说一遍自古以来只交一份皇粮;他又得一遍敲锣催粮,一边提醒看好各家的婆娘;他得让位给后生接班;他也的为全村人活下去给自己的准孙子的娘盖镇妖塔;他的护鹿子霖,也得拉鹿三。
他的腰杆直,因为他脊梁沟上背着担当。
鹿三有担当,只担当了自己,担当不住自己的儿子。
鹿子霖担当了乡约,没担当住一点有用的事儿。
黑娃领回女人,撒腿跑路,回头却要人给他自己不管死活的娘们偿命。
白孝文担当完抽大烟耍钱儿,等着老婆孩儿饿死炕上,还有闲心去骂自己的长工干爹。
倒是烧麦之后的老翁,留下一句词儿,顶包慷慨赴死,令人唏嘘。
乱世的光景,担当算成了个尿球,谈何时穷节乃见。
其恩怨。
大节大义的人物,上下几千年都找寻不出几个。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江湖的地方也有恩怨。
单看白鹿原的白氏鹿氏两个姓氏,便是可延绵几代人的恩恩怨怨。大时代在变,白鹿原周围的环境也在变,老一辈人的恩怨,止步于家常叨念,新一辈人的恩怨,腰斩于解放以前,老辈小辈的恩怨交叉的过于清闲。倒是国共的恩怨,翻来覆去很是变换的抢眼。
没有错综的恩怨,只有眼睁睁冒烟的麦田。
其折子戏。
长篇连环套实想压缩抽取为折子戏。
几折下来,汤是汤水是水,还有三碗没喝完。王全安准备了两个时辰的大戏,点名儿的只让唱了几句。
莫说时长是瓶颈,也莫说听戏人刁钻,莫说精彩止于敏感的后半段儿,更莫说戏本儿海量难以下口。
一个多时辰折上去没有折下一个完美的收身,白鹿原的小辈儿人物都没有个胡乱的草席定论。恰似手势未完,台词已毕。
囫囵的是那场举人家的老腔将令。
唱腔,长凳,开眼,畅快。
评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显然会十招,不等同会露一手儿。
这回手工的活儿糙了点儿。
于是,便萌生了去看完电影去原著的念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