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材语言点解释偏离语感现象 及处理对策
一、现象举隅
大概受吕叔湘先生《现代汉语八百词》的影响，《博雅汉语》和《发展汉语》都说“到底”和“究竟”不能用在“吗”字句中，但实际并不合语感，我们检索北大语料库找到了不少实例：
（1）幸福的爱情究竟可能吗？
（2）转基因食品到底安全吗？
其中“到底”在“吗”句中的使用范围广一些。
再如，《博雅汉语》说“夸张”不能带宾语，下面还是北大语料库的用例：
（3）美国的贸易统计却极大地夸张了美方的贸易逆差的幅度。
（4）花大价钱千方百计搜罗有关主父偃到处敲诈勒索收受贿赂的材料，又夸张了他在临淄逼死刘次昌的情节，编造了他“分化皇室”的巨大阴谋。
又如，《博雅汉语》在辨析“依靠”和“依赖”的异同时，指出“‘依靠’还可以作名词，……‘依赖’没有这个用法”。也与事实不符，以下同样是北大语料库的用例：
（5）少年有一种强烈的“成人感”，突出地表现为要求独立、摆脱对成人的依赖。
（6）对水利的依赖成为几个强盛的历时悠久的统一王朝的坚固基础。
二、原因探析
1. 语言的类推机制与动态变化
邵敬敏（2008）敏锐地指出，互联网的开通和普及，促使现代汉语发生急剧变化，开始向当代汉语转型。语言的使用和风格形成新的特色。有的组合方式以前只是少数存在，而现在却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大，成为一种很有生命力的强势格式。例如：动宾式动词再带宾语、性质形容词带宾语、程度副词修饰名词等现象原本很罕见，现在则越来越普遍。我们完全可以依此得出结论，“究竟”、“到底”原本不能用于“吗”问句，但因为它们大量用于其他各类疑问句中，表达询问者“一探究竟、刨根问底”的情态义，那么完全可以类推到“吗”问句。由此，我们不难理解“夸张”可以带宾语以及与“依靠”近义的“依赖”都可兼作动词与名词了，也能明白语法研究相对于新的语言事实而言具有滞后性，教材的解释直接借鉴已有的语法研究也相应地具有滞后性。
2. 修辞与语法的连续统
正由于语言的类推机制等原因使得语言处于不断创新与变动之中，也常常出现一些语言现象，开始用时，觉得比较陌生、新颖，但随着使用频率的提高，久而久之，就感觉不到新奇了，便定型为常规现象，应归纳为语法或词汇范畴。“语法化”理论将这一现象概括为“语用法的语法化”。这就意味着原有的语法研究必然需要修正，需要在涵盖新的语法事实的基础上重新归纳。王珏（2008）论述了构式等级降低与辞格、病句生成的关系：
原型构式：符合句法规则+消极语用/修辞价值→非辞格构式
病句构式：偏离句法规则+消极语用/修辞价值→非辞格构式
原型构式：表层：偏离句法规则
深层：符合句法规则+积极语用/修辞价值→辞格构式
刘大为（2008）据此指出语法和修辞处于连续统的两端。我们发现，教材十分重视符合句法规则的原型构式，但对表面上偏离句法规则但实际起着积极修辞价值的辞格构式并不重视，即使是高级阶段的教材，对所选课文中的修辞现象也往往采取忽视的态度。因为修辞构式中包含大量偏离句法规则的现象，所以以原型构式为着眼点的语法解释，必然偏离人们的修辞语感。
3. 类型学视野：汉语词类的特性
“依赖”是否可兼作名词的问题，涉及词语兼类还是词类多功能的问题。对这一问题，沈家煊（2009）站在类型学视野的高度，证明汉语的实词类属于“包含模式”，而印欧语的属于“分立模式”。如下图所示：
汉语中，动词既然是名词的一个次类，形容词又是动词的一个次类，那么动词和形容词在充当指称语时，理论上都可以有名词的语法功能；但实际使用中还有一些限制，这值得研究。如果和前面的“语言类推机制”及其动态变化联系起来，我们或许也可以由此预测或创造很多新的表达。但不管怎么说，这一词类观可以指导对外汉语教材的编写和教学，至少可以避免“‘依靠’还可以作名词，……‘依赖’没有这个用法”这样的值得商榷的表述。对此，我们依然可以借鉴沈家煊（1997）提出的“关联标记模式”理论来解释，先给出词语的无标记、典型用法，再补充说明有标记、非典型用法。
三、教材编写与教学对策
通过上文原因的分析，我们不难对症下药。除此以外，笔者还认为邵菁、金立鑫（2007）提出的“认知功能教学法”为我们提供了一条解决的有效途径。该方法是：以学生为主导，教师负责为学生提供有效语料，引导学生通过对比归纳出语言规则。目前一些教材的普遍编写方式为：先给出某一语言项目的语义和用法，再给出两三个例子。我们认为要先给出一定情境下的用例，再用问题的形式启发学生思考归纳出规则，最后再设置一些配套练习，练习编写的原则也应贴近学生的实际生活，给出情境或上下文。由于篇幅所限，这里从略。
大概受吕叔湘先生《现代汉语八百词》的影响，《博雅汉语》和《发展汉语》都说“到底”和“究竟”不能用在“吗”字句中，但实际并不合语感，我们检索北大语料库找到了不少实例：
（1）幸福的爱情究竟可能吗？
（2）转基因食品到底安全吗？
其中“到底”在“吗”句中的使用范围广一些。
再如，《博雅汉语》说“夸张”不能带宾语，下面还是北大语料库的用例：
（3）美国的贸易统计却极大地夸张了美方的贸易逆差的幅度。
（4）花大价钱千方百计搜罗有关主父偃到处敲诈勒索收受贿赂的材料，又夸张了他在临淄逼死刘次昌的情节，编造了他“分化皇室”的巨大阴谋。
又如，《博雅汉语》在辨析“依靠”和“依赖”的异同时，指出“‘依靠’还可以作名词，……‘依赖’没有这个用法”。也与事实不符，以下同样是北大语料库的用例：
（5）少年有一种强烈的“成人感”，突出地表现为要求独立、摆脱对成人的依赖。
（6）对水利的依赖成为几个强盛的历时悠久的统一王朝的坚固基础。
二、原因探析
1. 语言的类推机制与动态变化
邵敬敏（2008）敏锐地指出，互联网的开通和普及，促使现代汉语发生急剧变化，开始向当代汉语转型。语言的使用和风格形成新的特色。有的组合方式以前只是少数存在，而现在却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大，成为一种很有生命力的强势格式。例如：动宾式动词再带宾语、性质形容词带宾语、程度副词修饰名词等现象原本很罕见，现在则越来越普遍。我们完全可以依此得出结论，“究竟”、“到底”原本不能用于“吗”问句，但因为它们大量用于其他各类疑问句中，表达询问者“一探究竟、刨根问底”的情态义，那么完全可以类推到“吗”问句。由此，我们不难理解“夸张”可以带宾语以及与“依靠”近义的“依赖”都可兼作动词与名词了，也能明白语法研究相对于新的语言事实而言具有滞后性，教材的解释直接借鉴已有的语法研究也相应地具有滞后性。
2. 修辞与语法的连续统
正由于语言的类推机制等原因使得语言处于不断创新与变动之中，也常常出现一些语言现象，开始用时，觉得比较陌生、新颖，但随着使用频率的提高，久而久之，就感觉不到新奇了，便定型为常规现象，应归纳为语法或词汇范畴。“语法化”理论将这一现象概括为“语用法的语法化”。这就意味着原有的语法研究必然需要修正，需要在涵盖新的语法事实的基础上重新归纳。王珏（2008）论述了构式等级降低与辞格、病句生成的关系：
原型构式：符合句法规则+消极语用/修辞价值→非辞格构式
病句构式：偏离句法规则+消极语用/修辞价值→非辞格构式
原型构式：表层：偏离句法规则
深层：符合句法规则+积极语用/修辞价值→辞格构式
刘大为（2008）据此指出语法和修辞处于连续统的两端。我们发现，教材十分重视符合句法规则的原型构式，但对表面上偏离句法规则但实际起着积极修辞价值的辞格构式并不重视，即使是高级阶段的教材，对所选课文中的修辞现象也往往采取忽视的态度。因为修辞构式中包含大量偏离句法规则的现象，所以以原型构式为着眼点的语法解释，必然偏离人们的修辞语感。
3. 类型学视野：汉语词类的特性
“依赖”是否可兼作名词的问题，涉及词语兼类还是词类多功能的问题。对这一问题，沈家煊（2009）站在类型学视野的高度，证明汉语的实词类属于“包含模式”，而印欧语的属于“分立模式”。如下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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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中，动词既然是名词的一个次类，形容词又是动词的一个次类，那么动词和形容词在充当指称语时，理论上都可以有名词的语法功能；但实际使用中还有一些限制，这值得研究。如果和前面的“语言类推机制”及其动态变化联系起来，我们或许也可以由此预测或创造很多新的表达。但不管怎么说，这一词类观可以指导对外汉语教材的编写和教学，至少可以避免“‘依靠’还可以作名词，……‘依赖’没有这个用法”这样的值得商榷的表述。对此，我们依然可以借鉴沈家煊（1997）提出的“关联标记模式”理论来解释，先给出词语的无标记、典型用法，再补充说明有标记、非典型用法。
三、教材编写与教学对策
通过上文原因的分析，我们不难对症下药。除此以外，笔者还认为邵菁、金立鑫（2007）提出的“认知功能教学法”为我们提供了一条解决的有效途径。该方法是：以学生为主导，教师负责为学生提供有效语料，引导学生通过对比归纳出语言规则。目前一些教材的普遍编写方式为：先给出某一语言项目的语义和用法，再给出两三个例子。我们认为要先给出一定情境下的用例，再用问题的形式启发学生思考归纳出规则，最后再设置一些配套练习，练习编写的原则也应贴近学生的实际生活，给出情境或上下文。由于篇幅所限，这里从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