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 潮落.
我们的校区与宿舍区在一座小岛上。要去异地，需要去码头的断桥处坐一叶小舟，才能抵达对岸。
像是在这里生活了许多个世纪，如何来到这个小岛的记忆完全消失了。只记得每日在田间芦苇荡中嬉戏，在教室的电风扇下想入非非，听知了的叫声，在雾气蒙蒙的断桥上等着对面的船夫。
那断桥其实只是水边延伸出去的一块木板钉成的栈道，在脚下生发出“吱呀吱呀”的离别呓语。走在断桥上，总不免心惊，害怕这经年累月的“吱呀”变成了一声干脆的“嘎查”。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芦苇荡里徘徊。我的朋友们喜欢在那里撒欢。我也喜欢去那里，藏起来，看他们欢笑嬉闹。有时候我躺下，看天空总飞过的大雁，听耳边的风声，远方的叫声，教室里的读书声；有时候我就这样睡着。
这封闭逼仄的岛是我们生活的所有。世间的甜与苦最初被无限放大，直到有天变得面目模糊，难以分辨。有天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你就要离去。
没有考试或升学作为生活的结点，只有离开。
想要离开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很多时候，走到岸边，突然就涨潮了。水涨得很快，很快就漫到了腰。江水湍急，脚步也开始蹒跚。走到栈道的路就更加充满未知。不知道哪一步也许会踩空，因为那厌倦丢去了性命。
我忘了之前是否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去。
我试过一次，从踏上那十米长的断桥开始，灭顶的江水便迅速涌动而来。我随身携带的一切都遭了秧。我忘记了船夫有没有来，而我又如何在那飘摇的风雨中安全游回到岛上。只是当我结结实实地站在土地之上，回头望去，断桥重新露出在平静的江水之上，看起来很是牢固。
我留了下来，直到有天你要离去。
你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不得而知，我只是知道，那天你要走。我去岸边看你，带着红色的橡胶救生圈。走到断桥栈道时，水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到远方有没有船夫载着你渐行渐远。迟疑着，我走上栈道，江水不出所料地上涌。涌到膝盖，我站住了。回头看，却是正在呼唤我的朋友：
“别去，不要去。”
我又望着江面，如同我的犹豫，它也忽高忽低地荡漾着。
我丢下了游泳圈，依旧朝着江面走去。恐惧袭了上来，心情却突然平静下来。
江水也居然缓缓褪去。
走到了栈道尽头，江水已降至脚底。
那断桥在桥下干燥得极快，只片刻便闪闪发亮。
我挽起裤脚，就那么坐下。
潮起了，船没来。
潮落了，船依旧没来。
此刻你是否在江上看风起云涌，在潮起潮落中颠簸。
抑或你回到了岛上，隐居山林，忘却未知的将来。
还是像我一样，岸边蹉跎过，苦海里沉浮过；一个浪花打过来，眼一闭尝到人世咸苦；眼一睁却说，醒醒吧，醒醒吧。
8/6/2012
北京
茹碧贾
像是在这里生活了许多个世纪，如何来到这个小岛的记忆完全消失了。只记得每日在田间芦苇荡中嬉戏，在教室的电风扇下想入非非，听知了的叫声，在雾气蒙蒙的断桥上等着对面的船夫。
那断桥其实只是水边延伸出去的一块木板钉成的栈道，在脚下生发出“吱呀吱呀”的离别呓语。走在断桥上，总不免心惊，害怕这经年累月的“吱呀”变成了一声干脆的“嘎查”。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芦苇荡里徘徊。我的朋友们喜欢在那里撒欢。我也喜欢去那里，藏起来，看他们欢笑嬉闹。有时候我躺下，看天空总飞过的大雁，听耳边的风声，远方的叫声，教室里的读书声；有时候我就这样睡着。
这封闭逼仄的岛是我们生活的所有。世间的甜与苦最初被无限放大，直到有天变得面目模糊，难以分辨。有天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你就要离去。
没有考试或升学作为生活的结点，只有离开。
想要离开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很多时候，走到岸边，突然就涨潮了。水涨得很快，很快就漫到了腰。江水湍急，脚步也开始蹒跚。走到栈道的路就更加充满未知。不知道哪一步也许会踩空，因为那厌倦丢去了性命。
我忘了之前是否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去。
我试过一次，从踏上那十米长的断桥开始，灭顶的江水便迅速涌动而来。我随身携带的一切都遭了秧。我忘记了船夫有没有来，而我又如何在那飘摇的风雨中安全游回到岛上。只是当我结结实实地站在土地之上，回头望去，断桥重新露出在平静的江水之上，看起来很是牢固。
我留了下来，直到有天你要离去。
你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不得而知，我只是知道，那天你要走。我去岸边看你，带着红色的橡胶救生圈。走到断桥栈道时，水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到远方有没有船夫载着你渐行渐远。迟疑着，我走上栈道，江水不出所料地上涌。涌到膝盖，我站住了。回头看，却是正在呼唤我的朋友：
“别去，不要去。”
我又望着江面，如同我的犹豫，它也忽高忽低地荡漾着。
我丢下了游泳圈，依旧朝着江面走去。恐惧袭了上来，心情却突然平静下来。
江水也居然缓缓褪去。
走到了栈道尽头，江水已降至脚底。
那断桥在桥下干燥得极快，只片刻便闪闪发亮。
我挽起裤脚，就那么坐下。
潮起了，船没来。
潮落了，船依旧没来。
此刻你是否在江上看风起云涌，在潮起潮落中颠簸。
抑或你回到了岛上，隐居山林，忘却未知的将来。
还是像我一样，岸边蹉跎过，苦海里沉浮过；一个浪花打过来，眼一闭尝到人世咸苦；眼一睁却说，醒醒吧，醒醒吧。
8/6/2012
北京
茹碧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