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舞舞舞村上 这里是我的人生,是我的生活,是我这一现实存在的附属物。若干事项、事物和状况——其实我并 未予以认可,然而它们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作为我的属性而与我相安共处。 她像阵雨一样倏忽而至,遽然无踪,留下的惟有记忆而已。 诚然我并未取得什么大不了的成功,几乎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敷衍一时的废料。 但我毕竟尽了我最大的力气,从而将这些废料巧妙组合起来,将自己同现实结为一体,按照自己那点有限的价值观构筑了新的生活。 ======================== 数据不足,不能回答。请按取消键。 “我本身对自己也不大了解,”我说,“不骗你。我这样说,不仅从哲学意义上,而且从实际意义 上。整个数据不足。” 我这人决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的确如此认为。 或许不能说是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但并不是怪人。我这人地道之至,且正直之极,直得如同一支箭。我作为我自己,极其必然而自然地存在于世。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大介意。因为别人怎么看与我无关。那与其说是我的问题,莫如说是他们的问题。 我的房间有两个门。一个出口,一个入口,不能换用。从入口出不来,自出口进不去,这点毫无疑 问。人们从入口进来,打出口离去。进来方式很多,离去办法不一,但最终无不离去。有的人出去是为尝试新的可能性,有的人则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有的人命赴黄泉。没有一人留下来,房间里空空荡荡,惟有我自己。我总是意识到他们的不在,他们的离开。他们的谈话,他们的喘息,他们哼的谣曲,如尘埃一般飘浮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触目可见。 我觉得自己在他们眼睛中的形象很可能是正确无误的。惟其如此,他们才统统直接来到我这里,不久又纷纷告离。他们认识到了我身上的地道性,认识到了我为保持这种地道性所表现出来的真诚——我想不出其他说法。他们想对我说什么,向我交心。他们几乎全是心地善良的人,而我却不能给 予他们什么。即使能给予,也无法使其满足。我总是不断努力,给了他们我所能给的一切,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也很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但终于未能如愿以偿。不久,他们远走高飞了。 这当然是痛苦的事。 但更令人痛苦的,是他们以远比进来时悲戚的心情跨出门去,是他们体内的某种东西磨损掉了一截。这点我心里清楚。说来奇怪,看上去他们的磨损程度似乎比我还要严重。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我留守空城?为什么总是我手中剩有别人磨损后的阴影?这是为什么?莫名其妙。 我倒并不伤心,但责任明显在我。她弃我而去是理所当然的,这点一开始就已明白,我明白,她也明白。但双方又都在追求一种小小的奇迹,希望出现偶然的契机促使事情发生根本性转变。而这当然不可能实现。于是她走了。失去她以后我深感寂寞,但这是以前也品尝过的寂寞,而且我知道自己会巧妙地排遣这种寂寞。 每想到这里,我就满怀不快,仿佛一股黑色液体被从五脏六腑里挤压出来,一直顶到喉头。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前,心想原来这就是我自己,这就是你。你一直在磨损自己,磨损得比你预想的远为严重。我的脸比以前脏污得多,憔悴得多。我用香皂把脸洗了又洗,将洗发水狠狠地揉进皮肤,又慢慢地洗手,用新毛巾把脸和手仔细擦干。之后去厨房拿了罐啤酒,边喝边清理冰箱。淘汰萎缩的西红柿,把啤酒排列整齐,更换容器,开列购物清单。 天快亮时,我独自呆呆望着月亮,心想这要到什么时候为止呢?不久我还将在什么地方同其他女子萍水相逢吧?并且仍将像行星那样自然而然地相互吸引,仍将渺茫地期待奇迹,仍将消耗时间,磨损心灵,分道扬镳。 这将何时了结呢? ========================================= 书也没读,报纸也没翻,音乐也没听,电视也没看,收音机也没开。和谁也不见面,和谁也不交谈。酒也几乎没喝,没有心思喝。至于社会上发生了什么,何人声名鹊起,何人呜呼哀哉,我一概不 知不晓。并非我顽固不化地拒绝接受信息,只是不想知道而已。我感觉到了世界在动,即使蜷缩在 房间里也能真切地感到。但我对其产生不了任何兴致。一切犹如无声的微风,从我身边倏然掠过。 在那里我们度过杂乱无章的时间。可如今看来,却又似乎是以往人生中最为具体而充实的时光。 歌曲哀怨凄婉。"我出生以来便一直失去,"查尔斯唱道,"现在即将失去你。"听着听着,我真的伤感起来,几乎落泪,这在我是常有的事。一个偶然的什么,会突然触动心中最脆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