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仪式

规律的生活中，无数故事偶然间在现实中萌芽，在想象中成长，直到现实与想象共同放弃了回忆，在情感的干涸中凋亡。 或许某天，同某人翻阅泛黄的日记本时，看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想起遥远而又曾经咫尺的情感，一缕莫名的无奈会从某个回忆的缝隙渗出，于是急忙一头扎进身边人的怀中，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做傻傻笑容，“这人曾经喜欢过我呢……” 一只硕大飞蛾从楼上某个 窗口飞出，摇摇晃晃钻进了楼下某班的门。它一次次地扑向日光灯，不像是崇高的献身光明，倒更像是为了完成一个仪式。窗外杨树沙沙，为它的无效仪式叹息。 随着飞蛾行礼的啪啪声响，三角函数也时远时近，清晰，模糊，清晰，终归飘向远方。我终于撤去了全身的气力，摔在桌面上。而后立即坐端正，睁大眼睛拍拍脸颊。这也算是个仪式吧。我暗自想道。凡是仪式，都是为了纪念，或铭记。纪念是提醒不要忘记有什么发生过，铭记是提醒不要忘记发生了什么。想想，这个仪式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该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啊。 同桌把我桌上的词典抱过去，碰掉了桌子上的一摞试卷。匆匆忙忙捡起来，对着满桌凌乱发呆时，却又瞟到第一份上龙飞凤舞的名字，周歌。 对，这个动作的原创是他。 那时是前后桌，自习课上总听到有啪啪两声有规律地响起，每天20:45，离下课5分钟时。某天终于回头看到啪啪的声音的来源，是他在拍自己的脸，还煞有介事的说，这能促进血液循环。他一本正经，说，我从广播里听到的，专家讲的。 噗。我忍不住笑了。同桌满脸疑惑，短暂看我一眼，又低头做题。 我匆匆在稿纸上写下一行字，推给同桌，捧着脸看他的表情。 “你知道法楚楚吗 她男人 周歌 分班之前跟我前后桌 说拍脸促进血液循环能保持脸颊红润有光泽” 同桌把“法楚楚”圈出来，“好朋友” “你一中的 周歌一中的 咦 法楚楚也一中的？他们俩初中就好了吗” “好朋友 但周歌初中就很喜欢她” “周歌外号阿熊 你知道吗” “法楚楚给取的” 一张小卡片的影子闯进脑海。被裁的整整齐齐的粉色小卡片，认认真真的字迹，慈祥的熊伯伯，以及，电话号码与qq号。 仍记得他故作潇洒，把纸片丢到我的桌子上，一甩前额的头发，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拍拍胸脯，“有事找我就行！”下午三点的阳光，穿过层层楼梯，透过按着手印的玻璃，照在他的脖颈上。像爬了一只小小的金龟子，开了一朵小小的雏菊。 我拍拍他的肩膀，满脸严肃，“你办事，我放心。” 似乎，还有那只兔子。他每天郑重其事地把金属兔子拿出来擦干净，握在手心，略略沉思，又把它装回离心脏最近的口袋。 这是他的仪式。 像今晚一样的清亮的白色灯光，一样的无聊课间，大家凑在一起相互恶搞画像，A把B的学生证照片给涂了，B画一只猪，在旁边写上C的名字。熊伯低头，第一次没有跟大家一起疯闹 上课铃响，大家意犹未尽的坐好。熊伯轻轻敲敲我背，递给我刚刚完成的作品。又是兔子。犹可见被橡皮轻轻擦去的印记，那是极为用心的稚气图画。旁边是圆圆的“艺术字”，“大菟子”。 把薄薄的纸举到面前，我抿起嘴巴，生怕笑意流出，让别人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但喜悦已经满溢，充溢在这间小小的教室，晚风拂过，满室清荷荡漾。 想起他的金属兔子，我满心欢喜。 我想，他说的是，我是他的兔子。每天放在胸前的兔子。 但是，他的兔子，是我吗？ 我匆匆在纸上写道：“法楚楚外号是什么？” “唐 小 兔”一笔一划，同桌写得极认真。 原来，他的兔子，在很久之前，就已占据他的记忆，成为独一无二的背景。或许会不断有人被放进来。但如果有人与她相似，便是和谐。如果有出入，便不再完美。 对他来说，不可或缺的，并不是我。 曾以为我是独一无二，后来明白自己不是无可替代。所有的假设都未成立，因为假设的助于都是自己。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心底的怀恋，那是别人无法碰触的往事。而每次邂逅都只是他与他的她的重逢，所有人，都只是陪衬。 哦。我对同桌会意一笑。 那日终于迎来调位。自然，每人都有了自己的新世界。我却念念不忘熊伯的兔子承诺。每日看到他跟其他女生嬉笑，暗暗不爽。于是开始实施拙劣的小伎俩。 嘱咐闺蜜下次写好日记，莫忘上书“情书”二字。闺蜜便蹑手蹑脚地给我来送，却不巧碰上了班主任。晚自习后，月黑风高的回宿舍的路上，瞅准前方周歌的狐朋狗友，我们对着前方开始用最大声音呼天抢地：“哎呀，我的第一封情书……” 回到宿舍，暗数，一——二——三——电话铃响，那端听得清，是呼吸颤抖的周歌。 欧耶。 但，短暂的回忆与小小的伎俩挡不住时间的流逝距离的延长，以及，某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于是，随着秋叶干枯，飘落，那些莫名的怀恋也被丢在角落，与秋叶一起，依偎在梧桐身旁，被接踵而至的冬雪埋葬。于是，故事结束。那些年少的情感，只是成长的仪式，虽然是不可选择的必须经历，但其意义，需要我们自己填写，其影响，需要我们自己选择。 我翻开同桌推回来的厚厚词典，摊开今晚的作业。不知今晚阿熊和小兔是不是又会逃学出去约会。望着正前方的黑板，似乎有浅浅的简笔画在向我微笑。一只兔子的背影，那只当年送给我的、向前奔跑的兔子。 又是一阵风来，满室清荷飘香。